徐兴年艰难地闭上眼。
这些年,作为男人,作为军人,无论多么艰险的任务他都冲在最前端,刀山火海从无畏惧,也早就不记得上次落泪是什么时候了。
可现在,胸腔中,蔓出的巨大疼痛,像是要将他心脏生生撕裂一般。
胸腔剧烈起伏,徐兴年哪怕意志强大再极力忍耐,可还是不受控制,两行泪滑落下来。
他的薄唇不受控制地抖动,伤口扯动,疼痛一波接着一波,可身体上的痛哪里比得上心里的痛。
无数记忆像洪水猛兽一样灌进来。
三年的生活,她的一颦一笑,喜怒哀乐,徐兴年早已刻进心底。
她喜欢穿一身浅蓝,扎着两个又黑又粗的麻花辫,清早,喜欢在院子里梳头。
徐兴年很喜欢看他梳头,每次,他会站在窗前,漆黑深邃的视线落在她的身上,很久挪不开。
有次栀子花开,她摘了一朵插在头上,走上来娇羞地向他展示:“好看吗?”
林淑雯本就生得清淡秀雅,饶是未施粉黛,在人群中也是分外扎眼。
别上栀子花,纯白花朵衬托得她越发秀丽,馥郁花香灌入他的鼻腔,好像有人拿了一根狗尾巴草,在他心头轻轻挠痒痒。2
他很想回答林淑雯,好看,很好看,你在我心里是最好看的。
可是话到了嘴边,他却又说不出口,面上还是冷沉着,只回了一句:“我去部队了。”
现在,他想要告诉林淑雯,这几年,她在自己心里一直是重要的。
可是却再也没有了机会。
徐兴年艰难地走出病房门,门外,站着哭得双眼红肿的唐美英。
她带着侄儿冬冬,噗通一声跪了下来。
“兴年,我做了太多的恶事,我对不起你,更加对不起淑雯。”
冬冬低着头,也跪了下来,跟着自己的母亲一起哭泣。
唐美英现在,巨大的悔恨将她心头彻底占据。
她俯身下来,将额头紧贴地面,一遍一遍诉说自己的过错。
“当初你和淑雯好心收留我照顾我和孩子我本该感恩的。”
“可是我鬼迷心窍啊,我想拆散你和淑雯,因为我觉得,只要赶走了她,我……我……”
她说到此处有些难以启齿,可还是说了出来:“我就可以和你生活在一起,你是孩子叔叔,你一定会对孩子视如已出……”
徐兴年听到这话,卓然而立的身体有一瞬间的颤抖。
他不敢置信地看着唐美英,双拳控制不住地握紧,太阳穴上的青筋若隐若现。
“你是我哥哥的妻子啊,你怎么能有这样的思想?!”
唐美英愧疚哭泣:“我知道错了,我带孩子来认错。”
“兴年,我真的悔啊,我那样对她,可她最终却为了救我的孩子付出了生命。”
话音落下,以往顽劣的冬冬更是哭得鼻涕横流:“叔叔,我也错了,我偷东西,还说是婶婶没给我吃饭,叔叔……”
唐美英哽咽着,看向一旁的许梦云,在她警告的眼神中,将出事前的一切都和盘托出。
“甚至,我为了拆散你们,我们还以你的名义,给了她离婚申请书,还和许梦云一起骗她,说许梦云有了你的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