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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祝婕妤,水榭里坐着的那位乃陈太妃。”
  钟姑姑在祝思嘉身后好心提醒。
  两群人隔得并不远,祝思嘉身边又跟着一个叽叽喳喳的珍珍公主,让人想不注意到都很难。
  可陈太妃甚至连脖子都没扭一下,就等着祝思嘉带人主动上前。
  她这位前婆母被先帝宠出一身矜娇贵骨,祝思嘉对此早就习以为常。
  先帝驾崩后,陈太妃留在宫中,与张太后抬头不见低头见。
  没了先帝的庇护,这么些年下来,她身上仅存的那点傲骨也被张太后碎了一地,唯独在祝思嘉面前,她总能找回昔日宠冠六宫的劲头,变着花样地为难她。
  也算是她漫长的活寡妇生涯里唯一的安慰。
  后来晏行做上大秦摄政王,陈太tຊ妃愈发变本加厉,加之年事已高,刻薄古怪无比,祝思嘉没少在她手里吃过苦头。
  曾经祝思嘉是陈太妃的儿媳,可现在,她已经无需再对陈太妃言听计从。
  但依照礼法,祝思嘉应当主动向长辈行礼。
  祝思嘉带着珍珍,不疾不徐走到水榭外:“妾见过太妃娘娘。”
  陈太妃身边的侯嬷嬷弯下腰,在她耳边嘀咕了两句,她才转过身端详祝思嘉:“祝婕妤有礼了,快快请起。”
  秋猎之事她早有耳闻,祝思嘉从她的准儿媳成为天子妃那一刻,她就知道,此事一定与晏行脱不了干系。
  若祝思嘉还是她的准儿媳,此时此刻,她又何必看在天子的颜面上对她客套至此?
  祝思嘉行完礼,安安静静带人离开,陈太妃没有留她的意思,那她就绝不多作停留。
  佳人走远,陈太妃眸中精光毕现:“方才仔细看了一番,确实是个顶尖儿的美人,比她那养尊处优的嫡姐还要貌美三分。”
  “甚至那祸水相更甚那位当年。”
  陈太妃身旁的侯嬷嬷应和道:“老奴从未见过祝婕妤,今日得见,当真美得让人喘不上气。”
  只可惜到底与逸王爷有缘无分,若能嫁作逸王妃,想必日后会更和她亲近些。
  “哼。”陈太妃继续捡起剪刀,慢条斯理修剪桌上新鲜采摘的菊花,“一个女人若想立足于后宫,光是靠美貌是不够的,得靠智慧。”
  “渊之曾说过她枯燥愚笨,金玉在外败絮其内,这样的女人不进逸王府的门也算一桩幸事。”
  “她比章台宫那位年轻时还要惹眼,但那又何用?章台宫那位年轻时不也令六宫粉黛大失颜色?可先帝最宠爱的——”
  “太妃娘娘慎言,今上养的那只护龙卫可是无处不在。”
  侯嬷嬷吓得老脸惨白,赶紧出言提醒。
  一想到晏修和晏行这兄弟俩的关系,陈太妃更是痛心疾首,她捂着胸口,似乎有感心疾发作:
  “我苦命的儿啊!这么多年他深居简出,只做一个有名无实的闲散王爷,这还不能够让陛下满意?秋猎的火若非渊之及时救援,恐怕那祸水也会和北凉蛮女一并葬身于火海中!他究竟是犯了何事,要被陛下禁足整整一月?”
  她唯一能想到的理由,就是晏行当众碰了祝思嘉。
  天下没有不透风的墙,火场之事晏行虽诚心叮嘱过,但架不住胆子大的人走漏风声。
  传到她耳朵里时,就变成了晏行与祝思嘉剪不断理还乱,宁愿冒着杀头的风险也要把人从火场里抱出来。
  当今陛下是什么脾气?盯着他养的猫多看两眼都能让他起疑心!
  分明是那女人自己不安分守己,冒冒失失就敢往火场里钻!她的儿子心善,却因此招来责罚!
  当真是个克父的晦气扫把星。
  侯嬷嬷一边掏出随身携带的心疾药喂她服下,一边焦急地左顾右盼,低语疾声道:“太妃娘娘别担心,老奴再派几个人出宫一趟,还不信以您的名义都无法进逸王府大门半步!”
  陈太妃这才觉得压在身上的重物被无形的力量慢慢挪走。
  逸王府大门外。
  侯嬷嬷派出宫的两名小太监,果不其然,提着大包小包被铁甲卫拦在门外。
  没想到陛下这回动了真格,竟派出铁甲卫来监视王爷。
  十一站在铁甲卫身后,满脸犯难道:“你们先回宫吧,陛下的旨意岂是说改就能改的?不过你们回宫面见太妃娘娘的时候,记得说话圆滑些,明白了吗?”
  圆滑?
  要怎么才算圆滑?既不能撒谎骗她,说他们二人能入府探望,否则就会被陛下杀头;又不能直接说逸王还剩二十多天的禁足,若是伤得她心疾复发……
  两个小太监愁眉苦脸,提着东西走了。
  这一幕远远地被祝思仪的贴身婢女落英看进眼里。
  落英回府禀报祝思仪的时候,祝思仪不以为然:“他们不能进不代表我不能进,也不想想我是谁?陛下可是我青梅竹马的亲表哥!铁甲卫有八百个胆子也不敢拦我。”
  她正在满心欢喜地给自己绣盖头,还有半个月就到她十八岁生辰。
  虽然她最大的心愿,便是在十八岁生辰这天收到晏行的婚书,但眼下晏行因为祝思嘉那贱人被禁足府中,祝思仪怎能不气?
  不过只要在明年之前和晏行成婚,她什么都能忍。
  一想到自己与晏行拜堂成婚的场景,祝思仪的针都快不少。
  逸王府内。
  西京今年的晚秋有些不大对劲,怎么看着更似万物生长的春日?
  晏行怀着疑惑,于园中一遍又一遍穿梭,他走到一扇落灰的门前,这个小院他几乎不用,平时也是府中用以堆砌杂物旧物的地方。
  可冥冥之中有股无形的力量将他牵引至此。
  他推开门,门后又是另一番景象。
  他看见自己站在石子小路中央,而站在“自己”对面的,依旧是那个看不清面容的女子。
  “休书我已拟好,王爷只需按下手印,从此我们二人形同陌路。”
  “是么?你居然会写休书。”
  晏行走近“自己”身后,仔细观察那封休书,字迹有些熟悉,可他一时半会儿想不起来何时见过。
  “本王说过要休妻吗?”
  “下去把自己洗干净,本王今晚要你侍寝。”
  “哗——”的一声,休书被他一点一点撕掉,飞在空中又化成一场大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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