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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行了,你既然来了,就在这看着吧,云皎姑娘已经退了热,你好生照料着,要是有哪里不对就去东偏殿找人,太医在那边候着呢。”

  秀秀眼睛一亮:“退热了?那奴婢去看看。”

  她匆匆道别就进了偏殿,蔡添喜摇头失笑,这丫头虽然风风火火的,倒也是赤子心性,就是不知道等她年岁大了,见识了富贵和权利,知道了欲望和攀比,会不会被迷了眼。


第81章  有点怕人

  云皎睁开眼的时候,已经天色大亮,鼻翼间充斥着浓烈的酒气,她蹙了下眉头,撑着床榻坐了起来。

  “姑姑,你醒了?”

  秀秀连忙凑过来,手里还端着冒着热气的粥:“饿不饿?吃点东西吧?”

  云皎没有胃口,高热的后遗症让她整个人都有些晕乎,怔了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少了人。

  “祁大人呢?”

  “姑姑,你都睡了一天了,祁大人当然已经走了啊,昨天赶在宫门落锁前就走了,他还喂姑姑你喝了药呢。”

  云皎这才察觉到嘴里发苦,虽然知道不可能还是祁砚喂的那一碗,却仍旧十分尴尬:“这般劳动祁大人,真是让人过意不去。”

  “这有什么呀,奴婢看祁大人很愿意呢。”

  云皎侧头咳了一声,抬手揉了揉秀秀的头:“别胡说,他前程似锦,不能和我这种人扯上关系。”

  秀秀很是失望,她虽然年纪小,可不是不懂事,一眼就知道那位祁大人对云皎有意思,要是出宫以后有对方照料,日子应该会好过很多。

  不过云皎说的也不是没道理,昨天皇上都说了,祁大人若是要娶妻,是要娶身家清白的贵女的,曾经这几个字倒是和云皎很贴切,现在却半分都不沾边。

  如果最后只能做个妾,还不如不牵扯呢。

  “那咱们不指望他了,姑姑你有没有什么地方不舒服?太医还在东偏殿呢,要不要请他来看看?”

  云皎一听就知道这大约是夜渊给她的恩典,不然她现在的身份,是不可能劳动太医候着的。

  只是她现在是真的生不出半分喜悦来。

  “不用了,你去取锭银子送过去,替我好生道个谢。”

  秀秀有些不甘心:“真的不再让他来看看吗?姑姑你的脸色还不是很好。”

  “不用了,一点风寒而已。”

  “这可不是小风寒,你这两天烧得可厉害了,要不是……”

  “知道了,我会记得祁大人的恩情的,你快去吧。”

  秀秀被堵住了话头,有些纳闷这事和祁砚有什么关系,但是见云皎精神不好,也不好争辩。

  “那好吧,奴婢这就过去一趟,姑姑你记得喝粥啊,厨房难得用心,刚送来的鱼片粥,还热着呢。”

  云皎有气无力的应了一声,可直到人走了她都没有吃饭的意思,反而垂眼看向了床头的木盒子。

  会再相见的,所以你们也一定要撑下去。

  还有四年……

  她振作了一下精神,抬手去端粥,可大概真的不只是一场简单的风寒,她端着碗的手竟然一直在抖,小小的一碗粥险些被洒在被子上。

  她不得不靠在床头定了定神,却不想这一靠竟然就走神了,恍恍惚惚的也记不清楚自己都想了些什么,只是回神的时候心口空荡荡的,坠得厉害。

  夜渊……

  “姑姑,奴婢把太医送走了,他不肯要银子,还嘱咐你最近不能见风,有哪里不舒服就让奴婢去太医院找他……”

  秀秀说着话进了门,见云皎一碗粥一口没动,小脸顿时皱了起来:“姑姑,你怎么不吃饭啊,你总是这样,一病就不老实吃东西。”

  云皎被教训得一愣,她……有吗?

  这小丫头去了几天尚服局,都敢和她大呼小叫了。

  可她也没计较,好脾气地解释:“正打算吃呢。”

  秀秀这才瞧见她的手在抖,连忙凑了过来:“姑姑,我喂你吧。”

  她毫无防备地伸手去端碗,却把云皎唬了一跳,本能的就要往后缩,好在理智及时回笼,才不至于将粥碗弄洒。

  只是她仍旧有些惊魂不定,本就不大好看的脸色越发苍白起来。

  秀秀有些不明所以:“姑姑,你怎么了?”

  云皎两只手紧紧捧着碗沿,借着这点热烫的温度平复了心情,她若无其事地扯了下嘴角:“我身上都是病气,别再过到你身上,我自己来就好。”

  “奴婢身体好着呢,什么都不怕,你看看你连碗都端不稳,怎么吃啊,让奴婢伺候吧。”

  她再次伸手来端碗,云皎指尖慢慢铰住了被子了,强撑着没再避开。

  她不能因为夜渊一句话就这么胆战心惊,她的过往已经发生了,不能改变,何况错处也不在她,她不能沉沦,更不能就此一蹶不振,她得往前看。

  秀秀吹凉了粥递到她嘴边,云皎食不知味,却仍旧强撑着一口一口咽了下去,只是等一碗吃完的时候,被子的棉絮几乎要被揪成了一团,好在她动作隐蔽,秀秀没能察觉到不对劲。

  “姑姑,你再睡一会儿吧,奴婢去熬药,等熬好了再来喊你。”

  云皎点点头,眼看着秀秀出了门她才长出一口气,这短短一小会儿,她已经出了一身的冷汗。

  好在应付过去了。

  她松了口气,把脸埋进被子里,又沉沉地睡了过去,恍惚间偏殿的门似乎又被打开了,她听见脚步声越来越近,模模糊糊地有说话声。

  睡梦中她先是一惊,随后才模糊想起来,秀秀说过煎好了药会来喊她的,这大约是她来了。

  云皎稍微松了口气,虽然很想睁开眼睛确认一下,可眼皮却沉得厉害,似乎是又烧起来了,她有些无奈,只能等着身体慢慢清醒。

  这档口有人将她扶了起来,然后将什么东西抵在了她唇边,热烫的液体顺着撬开的唇缝灌了进来。

  云皎起初还以为是药,可等液体入喉却尝到了一股香甜,是蜂蜜水。

  她有些意外,心想秀秀长大了一岁,真是越发体贴了。

  身体在蜂蜜水的滋润下逐渐清醒过来,云皎慢慢睁开眼睛,正要夸秀秀一句,却一眼先看见了明黄的龙袍。


第82章  我要离开乾元宫

  朕嫌脏……

  云皎浑身一颤,猛地推了一下,没喝完的蜂蜜水被打翻,尽数泼洒在那件尊贵至极的衣服上。

  夜渊似是没想到会换来这么一个结果,一时愣住了,蔡添喜惊叫一声:“帕子,快拿帕子。”

  云皎这才在尖叫声里回神,刚才她只是本能反应,现在脑子一清醒,她才察觉到自己做了什么,连忙抬手去擦。

  可指尖刚刚碰到龙袍,那三个字便如雷霆一般再次劈过她的脑海,让她烫着似的又将手收了回去。

  夜渊怕是宁肯让这件龙袍湿了,也不会想要她去擦的。

  她缩回了手,慢慢挪到了墙角,想要尽量离他远一些。

  蔡添喜已经抽出帕子来给夜渊擦拭了,边擦还边朝她递眼色,云皎看得懂,却不想给出任何回应。

  蔡添喜有些无奈,正打算直接挑明,就见夜渊摆了摆手。

  “别擦了。”

  夜渊站起身,居高临下地看着床榻上的云皎,语气沉甸甸的:“你是什么意思?”

  云皎垂下眼睛,不知道该说什么,也不太想和夜渊说话。

  夜渊从她的沉默里反应过来什么:“看来你不是不想喝,而是在故意折腾朕。”

  云皎仍旧不开口,不承认也不反驳。

  蔡添喜连忙打圆场:“怎么可能是故意的呢?云皎姑娘怕是做噩梦了吧?病了的人神思不属,难免精力不济,回头让太医来开服安神的药喝一喝就好了。”

  这话既是想给云皎一个台阶下,也是想提醒夜渊不要和一个病人计较,再怎么说,这事也是因为他说话不好听才引起来的。

  可他费尽心思想出来的说辞,两人却没有一个接茬,蔡添喜愁得头发都要白了,拼了命地给云皎递眼色。

  在他眼巴巴的盼望下,云皎终于开了口,只是说的却是——“皇上不该来这里。”

  蔡添喜听得头皮发麻,怎么蹦出这么句话来?

  他偷偷打量夜渊的脸色,果然越发难看起来,语气也明显冷淡下去:“这是朕的地方,朕想来自然可以来。”

  云皎始终没抬头正眼看他们,听见这句话也不反驳,只撩开被子打算下地:“那奴婢换个住处……”

  “云皎!”

  夜渊一声低吼,显然被云皎这句话激怒了。

  蔡添喜知道他气头上肯定又要口不择言,忙不迭上前斡旋:“皇上息怒,息怒,咱不能和病中的人计较。”

  虽然这种时候该劝下位者忍气吞声,可对上云皎他也是没办法,他简直被这两人愁得头发都要白了。

  好在秀秀及时端了药碗进来,暂时打破了紧绷的气氛。

  他长出一口气,救命稻草似的接过药碗递到了云皎手边:“姑娘还是快喝药吧,早些好起来也好早些出去走走,人这心境开阔了,就什么都不算事了。”

  云皎听得懂这句话,这还是想劝她过去的事就不要再想了。

  可她又何尝愿意想,只是一桩桩,一件件,都针一样扎在她心口上,若是人心真的能掏出来,她这一颗,怕是早就千疮百孔,体无完肤了。

  但和蔡添喜说这些有什么用呢?

  终究还是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

  “谢公公。”

  她还是什么都没说,抬手接过了药碗。

  秀秀还惦记着她之前手抖的样子,想要喂她喝,可当着夜渊和蔡添喜的面,云皎怎么肯这么丢人?态度十分坚定地摇了摇头。

  但她也怕自己手抖,不大的碗她伸了两只手去捧,可大约是秀秀一路走来晃得太厉害了,药碗到了云皎手里后,竟一圈圈地荡着涟漪,药汁本就盛得满,这一晃仿佛要溢出来一样。

  她手上不自觉多了力道,身体僵得不敢动弹,可越是如此,那药汁晃得就越是厉害,眼看着就要漫过碗沿,一只手忽然伸过来将药碗端走了。

  云皎怔了一下才抬眼看过去,夜渊正拧着眉头看她,刚才晃动不休的药汁,此时被他一只手就稳稳地端住了。

  脸颊火辣辣地烫起来,云皎一瞬间只觉得窘迫得无地自容。

  “病了就别闹了,好好喝药。”

  夜渊难得没有阴阳怪气,他重新在床边坐了下来,随手舀起一勺药汁,甚至还吹了吹气,等察觉到温度差不多了才递到云皎嘴边。

  这算是夜渊难得肯给人台阶下的时候了,可云皎却没办法顺势而下,她看着夜渊,见他眉头皱一下就觉得是在嫌恶;指尖动一动就像是在忍耐。

  任何一个轻微的举动,都仿佛含着其他意思。

  她难以忍受地往后缩了一下,侧开头避开了那递到嘴边的药汁:“我不想喝。”

  夜渊刚缓和下来的脸色又紧绷起来。

  “云皎,张嘴,”他沉甸甸开口,“别让朕再说第二遍。”

  这种语气,是耐心已经告罄了。

  云皎不自觉攥紧了被子,试了几次却仍旧张不开嘴。

  可她的努力和挣扎别人看不见,能看见的只有她丝毫没给皇帝面子,气氛越发凝滞,连蔡添喜都不敢再开口。

  夜渊怒极反笑:“不肯听话是吧?好,去滇南的太医应该还没走很远,你说朕现在下旨调回,几个时辰能追上?”

  云皎骤然抬头,嘴唇一颤:“你说了会救他们……”

  “朕是说过,但前提是,你要听话。”

  他重新舀起一勺药汁递了过去,目光里满是压迫和冷凝:“喝,还是不喝?”

  云皎抠着被子的手用力到青筋凸起,她不想在夜渊面前低头,可也清楚,对上自己和谢家,他绝对不会心软。

  挣扎许久,她还是逼着自己张开了嘴。

  苦涩的药汁顺着口腔淌了下去,明明是难以下咽的味道,可她竟毫无感觉,她只是机械地张嘴,吞咽。

  本该是十分亲昵温馨的场景,可在两人的僵硬里,却只让人觉得胆战心惊,度日如年。

  等一碗药喝完,连蔡添喜和秀秀都不自觉松了口气,云皎更仿佛是结束了一场酷刑,靠在床头不停地喘气。

  夜渊将她的神情尽收眼底,嘲讽一笑,随手将药碗丢在了一旁:“朕近日政务繁忙,就不来看你了,你好自为之。”

  他拂袖就走,云皎却忽然开口:“奴婢有件事想求皇上。”

  夜渊的心情本能地恶劣起来:“又是谢家的事?”

  云皎撑着身体摇摇晃晃地跪坐在床榻上,这才摇头:“不是……奴婢想求皇上,将奴婢逐出乾元宫。”


第83章  回来朕身边吧

  夜渊慢慢转过身来,目光紧紧盯着云皎,一字一顿道:“你说什么?”

  云皎俯身叩首:“请皇上,将奴婢逐出乾元宫。”

  秀秀被唬了一跳,被主子逐出去的宫人,都是要发回内侍省的,到时候别说安生养病了,一辈子都得做最苦最累的活计,连喘口气都做不到。

  这也就算了,还没有丝毫尊严,是最低等的奴婢,连寻常宫人都能随意打骂,以云皎的性子,怎么可能受得了?

  “姑姑,你一定是烧糊涂了,快把话收回去。”

  可云皎是认真想过的,比起面对夜渊,不受控制地猜测他心里在想什么,自虐似的心痛,她宁愿去吃劳作的苦。

  反正四年而已,怎么都能撑过去的。

  “求皇上成全。”

  夜渊垂眼看着她,却迟迟没开口,气氛安静得让人心慌,秀秀扛不住压力“噗通”一声跪了下去:“皇上息怒,姑姑她胡说的,您别当真,不能撵出去,她还病着,要是去了内侍省,旁的不说还得先挨一顿罚,她受……”

  “秀秀,”云皎打断了她的话,虽然病中浑身都透着孱弱,语气却十分坚决,“出去。”

  秀秀摇着头,难得地不肯听她的话。

  两人僵持间,夜渊忽然一声轻笑:“朕记得,你之前算计沉光的时候,也提过这句话。”

  云皎微微一滞,时至今日,夜渊仍旧觉得当时的事是她的过错,罢了,懒得再解释了。

  “是,奴婢提过。”

  “可朕感觉得出来,你当时只是在以退为进,可现在……”

  夜渊慢慢靠近,弯腰看着她的眼睛,“你是真的想离开乾元宫,对吧?”

  云皎没再开口,算是默认了。

  夜渊索性蹲了下来,平视着云皎:“给朕个理由。”

  云皎不知道他怎么会问出这么可笑的话来:“理由?皇上已经说出了那样的话,还想要什么理由?”

  那样的话?什么话?刺你的话?

  朕说了那么多,怎么偏偏这次要走?

  夜渊脑海里不自觉浮现出祁砚给云皎喂药的情形来,眼神发冷,云皎,你想走真的是因为朕说的某句话吗?

  他咬紧牙关,竭力控制自己不要在意,不要因为这种消失发作,他稍微凑近了一些,可就是这小小的动作,却换来了云皎不遗余力的避闪。

  他眼神骤然阴沉,猛地伸手钳制住了云皎的下颌,逼着她接受了自己的亲近,可明明是狰狞的脸色,一开口,语气却低沉又缠绵,只是说的话却截然相反:“你为什么要走你心里清楚,朕懒得问,但不得不提醒你一句,别忘了自己的身份,朕不让你走,你哪怕死都只能留在乾元宫里……”

  他指腹颤动,无视了云皎的抗拒,一下一下摩挲着她的皮肤:“朕知道你有法子逼朕就范,但朕劝你最好别试,一个闹不好,是会出人命的……”

  他指的是祁砚,落在云皎耳朵里却成了谢家人。

  她抬手抓住夜渊的手腕,用力拽了下去。

  “你就只会威胁我是吗?一次又一次,这个把柄就这么好用吗?”

  她眼底满是怒火,还夹着浓浓的失望和受伤。

  夜渊不自觉攥紧了拳头,失望?你凭什么对朕失望?

  “是你逼朕的,云皎,如果你当初没有做得那么绝,如果你进宫后本分一些,我们之间不会是现在这个样子!”

  原来是她的错,原来都是她的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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