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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体面的齐家人,认准了一个道理,就是只有姓齐的是一家人,齐之芳出事,齐父去世后,齐之君和齐母商议给齐之芳抗灾,不仅下放到通州,不仅面临与妻子分居,还背上了长达五年之久的外债,也就是这五年多,他的工资连自己都养不活,去的当天才通知了小崔,小崔只有知情权,不参与决策,全程都当小崔是透明人。
  还记得当时在狭小的新房里,齐之君很平静的把事说了出来,小崔不可思议问出了“你的意思是,你要还齐之芳欠的债?”
  齐之君坐在床边点头“芳子现在还没出来,原单位也没法办这个事,所以……”
  小崔气的满脸通红,他实在问不出那句你一个大男人为了五年多的时间里每个月拿十块钱生活费,自己都养不活,怎么养家,养孩子那句话,她已经23了,总不可能等齐之君还完债再生孩子吧!
  结果这还不算什么,齐之君“日子再难紧紧就好了,只是辛苦你,我不在家的日子照顾好妈和孩子。”
  小崔一阵眩晕,这才知道齐之君还要离开家被下放到下面工作了。结婚还没到两个月,丈夫就背下了快一千块钱的巨债,还要离家工作,夫妻面临两地分居。她只能目送丈夫背着行李远去的背影发呆……
  出来这么档子事,小崔整个人都崩溃了,电视剧都不敢这么写,好好的云英未嫁的姑娘就会在老齐家了。
  再看着老太太带着三个孩子,还一如既往的把吃的给孩子,她是疯了还是傻了,能继续在这个家里过。
  连夜收拾东西回到宿舍去,一个月20块钱的工资,就是吃不饱,但是也不至于饿死,但再跟齐家人搅和到一起,就不好说了。
  因为小崔这大半年都在少年宫,衣食住行两点一线,政治关系清晰明朗,领导同事也都看在眼里,所以在一个月前,他已经可以回去教室,给学生上课了。
  坐在钢琴面前的小崔总是那样自信美丽优雅,她也陶醉在这份被人崇拜尊敬的眼神里,边弹琴边唱歌。
  这节课结束后,小崔和几个学生的家长正在说孩子的学习进步和不足的地方
  “振华妈妈,孩子就是在弹曲子的时候注意节奏欢快就好,音准是没问题……”
  “嗯嗯好,爱红妈妈,孩子整体也是没问题的,一样注意节奏欢快!这批孩子都很棒的”
  边走边说到了门口,发现了站在门口等候他已久的齐之君,愣了一下,学生家长带着学生纷纷告辞“那崔老师我们先走了。”
  “崔老师再见!”
  小崔和学生们打着招呼,等人陆续走了之后。
  留下门口的两个人,小崔看了他半天,发现齐之君与自己曾经理想中的高大英俊已经在沾不上边了。
  为了缓解尴尬,两个人漫步往外走,配上这满地凋落的枫叶,仿佛在预示着什么
  这大半年到农村实地考察工作,加上吃不饱风吹日晒的,齐之君老了已经不止十岁,两鬓染了些许白发,脸上增加了深深的几道皱纹,又瘦了很多让颧骨明显的更加高起来,人也显得更沧桑邋遢。
  小崔不着痕迹的皱了皱眉,往外挪了几步,齐之君先开口语气略显真诚“当时事发突然,没跟你商量就擅自做了决定,希望你能原谅我。”
  小崔神色不变只说了句“是事发突然,还是你先斩后奏呢?”
  齐之君一时哑口无言 过了会说“对不起,事已至此,我还是希望能得到你的原谅!”
  小崔停下脚步,转身用比较陌生的眼神看着齐之君,并不开口,齐之君不是没看出她的想法,但也只能装作看不懂,说“怎么这样看着我?”
  小崔想起来两个人尴尬的夫妻尴尬关系,到底忍住了,只说说“咱们这大半年也没联系,你变化是挺大的,在下面工作挺苦的吧?”
  面对着姗姗来迟的一句并不走心的关心,齐之君只觉得心里酸涩的发疼,只能用笑来伪装“还好,工作挺忙,也不知道该怎么跟你说,就一直没再联系你。”
  小崔眼眶通红,把脸往天上抬了抬 泪水憋了回去,强装笑容“你是为了你的家人,我能理解,这次来找我有什么事儿吗?”
  齐之君点点头“你也大半年没回家了,我想着接你回去住!”
  听了这话小崔脸色一变,立马摇摇头,又想到自己反应太过激动,不好意思的圆了一下道“你别误会,最近市里有比赛,我的排练任务比较重,就不回了,你也大半年没回来,就回去多陪陪妈和芳子吧!”明明是最温柔的语气,但是齐之君硬是能听出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冰冷,小崔转身要走,尴尬的一笑说“那就先这样吧!你也挺忙的!先回吧!”
  齐之君精疲力竭的出口道“等等,咱们大半年没见,你就没什么想和我说的吗?”
  小崔又转回身,轻轻的笑了下,说“你注意身体,好好工作?!”
  齐之君仿佛再做最后的挽留“小崔,这事是我不对,请你给我一次机会,咱们先回家,你也大半年没看见妈和芳子跟三个孩子了,他们也想你!”
  小崔回身道“之君,你能告诉我你为什么被下放到下面工作吗?”
  齐之君张张嘴到底没说出来,小崔小了一下说“你也知道躲风声,可是想过我没有?我一直在后勤工作,最近才调回来上课。当然我没有怨恨你,只是想跟你说,既然不能为我遮风避雨,就让我在自己的小港湾静静的歇会,谢谢!”说着轻轻给齐之君行了个礼。
  齐之君上前轻轻抓住小崔的肩膀带着哭腔恳求道“对不起,是我不好,当时只顾着家里和我自己,根本没考虑到你,但是我们是一家人,遇见问题不是应该共同进退吗?”
  小崔把他的手轻轻推下去幽幽开口说“请原谅我的自私,我暂时没办法面对你和你们家的问题,等我们都再冷静冷静吧!或者找出解决问题的方法。”
  齐之君急道“小崔,你先跟我回家,一切事我们回家再说!好吗?我求你!”
  小崔摇头“我暂时不想回去面对你们家人,你先回去吧!替我给家里人带个好。”说着决绝的转身迈出一步,就是这一步把两人之间的距离拉开了,
  齐之君轻轻的点点头,笑了下“你是在等我提离婚吗?”
  小崔停了脚步头也没回的说“如果是你的本意,而且觉得这样对你也好,我是可以接受的!”
  齐之君看着这个差点走进自己心里的女人,此时仅仅只是一个背影,都让他酸涩的想流泪,忍着心中的酸疼“你做足了姿态等着我说再见,是要给我最后的体面吗?那我谢谢你!”
  小崔只是身影一顿,她心想起一首诗,曾经她抄写给王燕达的诗“我曾经爱过你:爱情,也许,在我的心灵里还没有完全消亡,但愿它不会再打扰你,我也不想再使你难过悲伤。我曾经默默无语、毫无指望地爱过你,我既忍受着羞怯,又忍受着嫉妒的折磨,我曾经那样真诚、那样温柔地爱过你,但愿上帝保佑你,另一个人也会像我爱你一样。”是啊!爱情很美好,但是带着残缺的爱才更让人难忘,也许她和齐之君也亦是如此。
  低声说“原谅我,实在接受不了这样的暴雨狂风,是我不够好处理问题太不成熟,但是面对这样的情况,我真的没有办法去心平气和的面对,如果你希望就此分别,那么他日愿我们彼此都能长成最好的模样,再次遇见。或者我们干脆给彼此一个空间来慢慢消化这个问题,等到能心平气和的面对生活时再回到一起!”
  说完大步走开,随着树上掉落了几片透红的枫叶,仿佛在嘲笑齐之君,追求的爱情虚无缥缈,就跟这无根的红枫叶一样,等了一个冬,盼了一个春夏,终于看到了美,但是凋零了。
  齐之君不免自嘲的笑了“齐之君啊齐之君,你还真是个失败的人。曾经最在乎的体面,变成一个个响亮的耳光打在自己的脸上,这个感觉应该就叫自作自受吧!”
  心下不免又想起了魏淑清,那个经常哭的歇斯底里,被他嫌弃自私自利,小市民气,疯癫的不可理喻,满身缺点,毫无优点的女人。
  他现在有些鄙视自己了,感同身受不过是一个成语而已,仅此而已,事情没轮到自己身上又怎么会体会当时的绝望呢!
  浑浑噩噩的路过面馆,看着里面想的人吃的满头大汗,他心想也许他需要那么一碗面,来把他如坠冰窟的灵魂温暖一下,也温暖一下魏淑清说的冷心冷肺。
  进来这个嘈杂的面馆,对那个满脸不耐烦的年轻女服员说“同志,来碗羊杂面!”
  女人眼皮都没抬“三毛钱不要票!”
  齐之君他破天荒的花了三毛钱要了碗羊杂面 ,端上来面找了个地方坐下,他加了满满当当的三大勺辣子油,搅拌的均匀,刚吃了一口,被辣椒呛的直咳嗽,眼泪顺着眼角就止不住的流了出来,他不知道是被辣的还是难过的,大口大口吃着面,汗水顺着他的脑门流下来,最后又往里加了五大勺陈醋喝着又辣又酸的面汤,他想起了那句错把陈醋当成墨,写尽半生纸上酸。 更怕醋墨两相掺,半生苦涩半生酸。
  连他自己都恨自己,好好的日子过成今天这样,连这碗之前自己觉得很普通的羊杂面,都让他能想起来自己的不知好歹,曾经魏淑清就是这样把工资上交后,只留下的那两块钱,自己舍不得吃喝,就隔三差五给你家买碗羊杂面,或者吃碗肉馄炖。
  还是这样嘈杂的小面馆,瘦弱的魏淑清拉着高大的齐之君进来,“老板要一碗羊杂面,一碗清汤。”
  然后两个人坐下,明明一碗热气腾腾的羊杂面,配上魏淑清那个蜡黄干瘦的样子,越发显得她自私自利,尖酸刻薄。
  听着她在面馆里说齐家的事 总是不耐烦的打断他“好了,家里的事非得拿出来说,你有意思吗?”
  每到这个时候,魏淑清就撇撇嘴,让他倒进胃口,看着他放下筷子满脸不耐烦又马上道歉“好好好,我不说了,你快吃,这面凉了就膻的很不好吃了。”
  当时自己是怎么想的?哦想起来了!他非常不耐烦,觉得她小气吧啦的!天天争吃争喝,也不看看,要不是她和自己年纪合适,工资还是最高的,凭她一个没文化的大老粗,自己能跟她结婚吗?一天天尖酸刻薄,家里就四口人吃饭,就不能大方的买四碗一人一碗吗?搞的他每次吃面都觉得有罪!现在才知道,一粥一饭当思来之不易,半丝半缕,恒念物力维艰。
  喝完最后那口面汤,他起身出去。不知不觉来到赵家小院附近转着,不多时看着赵大虎骑着自行车后座带着白皙丰满的魏淑清,两个人说说笑笑的到门口停下,开了门锁又敲着门,一会门开了 两个人在门外不知道说了什么 只看魏淑清笑的满脸幸福,把自行车推进去,赵大虎把赵爱国抱在怀里,自己的儿子白白嫩嫩,长得可真好看,跟年画里的银娃娃一样。就见赵大虎让赵爱国骑在他脖子上,两个人往胡同外走,他赶紧闪身把自己藏好,还能听见赵爱国问“爹,你给我买个芝麻糖行吗?”
  赵大虎嗯了一声“行!你也太能吃了,二斤芝麻糖就吃了十天就吃光了,也不怕长虫牙!”
  赵爱国“我和爷爷奶奶一起吃的,奶奶吃窝头吃的拉屎都费劲,我听爷爷说芝麻能润肠!”
  赵大虎点头说“还得是我儿子,对,那就多买点!”
  芝麻糖是不要票的,但是贵,这年头饭都吃不饱,谁还买那个不顶饿的东西,再次看见他们回来就见赵大虎拿了有三斤芝麻糖 在这个豆腐才5分钱一块的时候,这三斤芝麻糖就得3块钱,不得不说赵家是真惯孩子。
  像是感觉到了什么,在赵大虎要进屋的时候,往齐之君藏身的地方看了一眼,然后回去锁上了门,而齐之君这个时候就跟一个流浪汉似的,在窥视别人的幸福,做他自己的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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