曲梦颖点点头,跟她告别走了。
她父亲当年出事后,一直住在惠城最好的医院。
这么多年,最穷的时候,曲梦颖差点被讨债的卖到夜总会,她也没有降低过她父亲的治疗标准。
二十五岁以前,在她的生命里,只有两个男人给过她温暖。
一个是墨时谦,但他的好是有所图谋的,他需要曲梦颖时时依附他,包容他所有的坏脾气。
另一个就是她父亲曲向海,她父亲对她才是真正的无条件宠爱。
无论曲梦颖什么样,她父亲都接纳,永远对她是笑呵呵,无尽疼宠。
在他的眼里,自己的女儿就是最好的,值得这个世界上最好的一切。
也正是因为有父亲的支持和纵容,年幼时的曲梦颖才会有那么一个天不怕地不怕的性子。
可后来,曲家没了,父亲没了,再没有人对她好,全世界都在欺负她。
曲梦颖才算是真正地从温室里走出,见识到人世间的险恶。
赶到医院后,曲梦颖第一时间找到了父亲的病房,想看看自己父亲的情况。
刚走到门边,她步伐一顿,病床边背对着她,竟然坐了个男人。
“你是?”
她轻轻敲门,提醒那个人有人来了。
病床边的人回过头来,那是个少年,二十岁左右的样子,面容精致俊秀,桃花一样灿烂。
“便宜老姐!”
他看到曲梦颖,眼里闪过一抹泪光,紧接着,快速从椅子上跳了起来,朝着曲梦颖就虎扑过来了。
“我就知道,祸害遗千年,像你这样的女人一定不会出事的。”
曲梦颖被他嘞的差点喘不过起来,奋力锤了这人后背两下,男孩才把她松开。
“谢江河,我都跟你说多少次了!以后见面叫姐就行,别加个老字!”
曲梦颖眼眶也有些红,却不是生气,而是激动和心酸。
曲连海对她而言是个好父亲,对女人却不能算一个好丈夫。
她母亲是小三上位,但她父亲却并没有消停,依旧家外彩旗飘飘。
这男孩是她父亲的另一个孩子,应该是小五或者小六生的。
曲连海不知什么原因,把他带回了家,却没有让他改姓,对他的态度也不好,非打即骂。
曲梦颖因为自己的身份就不好,对这个孩子有些同病相怜之感,一直很照顾他。
十八岁那年,谢江河成功考上了港城那边的大学,自此离开曲家,再也没回来过。
曲梦颖知道他对曲家有恨,所以在他走以后默默地给他打了许多钱。
曲家出事后,她也没通知过他。
想不到,他现在竟然自己回来了。
“这是重点吗!”谢江河依旧搂着曲梦颖,声音哽咽。
“你知不知道新闻上怎么说你,飞机失事,你是失踪人口!你知道这四个字代表什么吗,我还以为你,以为你……”
话还没说完,他泪水先流了下来。
曲梦颖顿时明白了他误会了什么,沉默地摸了摸这男孩的头发。
“过去了,都过去了,我这不是回来了吗?”
她柔声道:“谢江河,姐姐回来了。”
紧接着,她突然意识到一件事:“你该不会是因为这件事才回的惠城吧?”
奋力把人推开,她难以置信:“你这么跑回来,你的学业怎么办?”
谢江河正吸着鼻子,闻言眼中掠过一抹无语。
“距离我当初离开家都四年了!老姐,我早就毕业了!”
曲梦颖面无表情一巴掌打在他后脑勺:“闭嘴!不许叫老姐!你姐我年纪轻轻一朵花,硬生生被你叫老了几十岁!”
谢江河更加无语:“至于吗……”
顿了顿,他试探着:“那我怎么叫你?颖颖?”
曲梦颖又是一巴掌:“就叫姐,别那么腻乎。”
谢江河缩了缩肩膀:“人的脾气怎么还能变呢?你跟老头子越来越像了,怎么还打人?”
曲梦颖看着他古灵精怪的模样,忍不住扑哧一笑。
“总说爸爸打你,你也不看你长了张什么嘴。
成天喊他老头,换我我也揍你。”
她忽然想起一件事:“有人说他的医药费有人付了,不会是你吧?”
谢江河拉着她坐到椅子上聊天,跟曲梦颖有八分相像的那双圆眼看着她,亮晶晶的。
“除了我还能有谁?”
他忍不住道:“姐,曲家当年出了这么大的事,你为什么不告诉我?”
他也是发现曲梦颖出了事,联系曲家以前的管家才知道曲家已经破产,几乎是家破人亡。
曲梦颖眼里掠过一抹感伤,低下了头。
“报喜不报忧,当时你也是个学生,就算知道了能怎么样?
反正你当时也说不会再回曲家了,我又何必让曲家的事影响你。”
谢江河摇头,握住她的手:“不一样,姐,虽然老头子对我不行,但你永远是我姐姐!”
他永远也忘不了,曾经曲连海喝醉差点把他打骨折的那天夜里,是比他大六岁的曲梦颖突然扑出来,把他护在了身下,硬生生挨了曲连海一顿皮鞭。
曲梦颖闻言心里也涌出一股暖意,谁说世界上好男人死光了?她弟弟不就是一个?
谢江河见她表情温和,趁热打铁,拉住她的手:“姐,我这次回来就不准备走了,我和我学长合伙开了一家公司,你要是方便,就过来帮我吧。”
曲梦颖微微一愣:“学长?”
谢江河不好意思地点点头:“和我一个学校的学长,他很厉害的,对我也很照顾。”
他忽然有些八卦地看了曲梦颖一眼。
“姐,你现在有男朋友没有,我学长很帅的!”
曲梦颖这时候哪有心思想这些,她还没从顾曜的阴影里走出来,刚欲回绝,忽然听到身后传来一声轻笑。
“可以啊,江河,你这是为报伯乐之恩,以姐相许?”
这声音,曲梦颖微微一怔,她诧异回头。
男人高大俊美,容颜邪肆,似笑非笑的一双眼,隐有邪气。
对视上她的眼睛,他勾唇一笑:“又见面了,曲家阿颖。”
曲梦颖瞳孔瞬间缩紧,肩膀崩成一条直线,眼神冷厉,面色难看,做出了十足十防备的姿态。
眼前这个人,她一辈子都不会忘记。
如果说墨时谦跟父亲是她前半生所有的温暖,那这个男人,绝对是承担了她前半生里所有的噩梦。
“裴景川。”
一字一顿,几乎是从牙缝里挤出。
谢江河露出惊讶的神色:“姐,你跟学长认识?”
裴景川在曲梦颖满是敌意的注视中松了松领口,不同于墨时谦的英俊沉稳,也不同于顾曜的清冷禁欲,他给人一种痞帅的感觉,随便一个举止和眼神,都充满侵略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