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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扶光满院,春色正浓。
  宋砚璟淡淡说完这句话,仿佛只是闲暇时随口一提的话,并不重要。
  裴山听见了确实有些不高兴,却不是因为姜轻雪可能同皇后一起算计他这件事,而是潜意识就排斥旁人如此关心她的事情。
  “她胆子小,又好哄骗,怨不到她头上。”裴山抿抿唇,精致漂亮的侧脸陷落在柔和的阳光里,他说这句话时眉眼的神色是很认真的。
  宋砚璟面色未改,依然是一派淡然。
  他心里也清楚那日裴山未必也是真的想要她怎么样,不过是让她长个记性。
  吃一堑,长一智。
  下回不要再傻乎乎听皇后的话。
  要她做什么就做什么。
  依裴山的脾气和手段,那天他没有让她吃完整盘糕点已经是心慈手软。
  宋砚璟背着手站在他身侧,目光淡淡望向远处的天空,他说:“我看未必,兴许她同皇后心里想的是差不多的。”
  顿了片刻,宋砚璟又用往常的语气提起往事,“她也不是第一次这样待你,裴山你还是小心她为好,莫要在温柔乡里栽了跟头。”
  宋砚璟提的是好几年前的事情,裴山在宫里遇刺。
  宫宴当晚,一箭几乎贴着他的心口穿透了他的胸膛。
  那天夜里他是要送姜轻雪回殿内歇息,她门还未来得及关上,耳边疾风穿过,箭矢擦过他的脸颊,落下一道明晃晃的血痕。
  裴山叫她藏好,“别睁眼。”
  他很快就处理完了那两名刺客,宝合殿这么大的动静都没有惊动旁人,连个人影都见不到。
  裴山那次并非全身而退,胸前的衣襟被血染成了深黑色。
  姜轻雪怕得浑身发抖,可能以为他要死了,眼泪簌簌的掉,又擦了擦泪站起来说要去找人来。
  裴山等了半个时辰,也没等到她回来。
  他折断了胸口的箭矢,随便包扎好了伤口,才面无表情回到主殿。
  宋砚璟不提,裴山都快忘了这件事。
  裴山回过神来,下颌线绷得很冷,他抿直了唇角,漫不经心地说:“我看你平时待她也很客气,温温柔柔,像个和煦的兄长,怎么在我面前好像还挺瞧不上她的?”
  宋砚璟平日对姜轻雪的确是很客气的,至少礼数周到,偶尔还会帮她一些无伤大雅的小忙。
  姜轻雪和宋砚璟的庶妹,关系也还不错。
  两个小姑娘时常走动,宋砚璟给他妹妹买的物件,时不时也会给姜轻雪捎带一份,在她面前可以说是包容。
  “我便是对有血海深仇的仇敌,也是如此温和。”
  “这倒也是。”
  宋砚璟平时在大理寺里不苟言笑,下属都不太敢与他说话,最怕的便是宋大人笑吟吟的闲散模样。
  他越笑,他们就越怕。
  宋砚璟没有再继续顺着姜轻雪的事往下说,再说下去裴山就该怀疑他了。
  “赵景淮这次带回来的账本里,举足轻重的权贵可不少。”
  雍城地处要势,易守难攻。
  每年朝廷拨的军款都不少,去年旱灾又给了一大笔银钱赈灾。
  直到流民上京,才知道这些银子全都不翼而飞。
  并未用来救济灾民。
  裴山侧过脸,眸色淡淡望着宋砚璟,懒洋洋地开腔道:“这件事归你们大理寺管,宋大人去慢慢处置吧。”
  宋砚璟啧了声,裴山还真是会算计,转头就把棘手的事情扔给他来做:“我可不想得罪人。”
  裴山挑了下眉:“我看你在牢狱里刑讯逼供时下的都是死手,这可不像是不敢得罪人的样子。”
  宋砚璟沉默不语。
  裴山既然办完了事情也并未多留,“走了。”
  宋砚璟望着男人离开的背影,不知在想什么,他缓缓收回目光,要裴山自己悔婚,也非易事。
  过了会儿,宋砚璟也回了府。
  宋砚璟的母亲已经开始为她儿子的婚事发愁,他也到了能成婚的年纪,这两年她也帮儿子相看了一些适龄少女。
  都是挑得家世相当,才貌双全的女子。
  可是她儿子好像压根就对这件事没兴趣,他从前科考中第,就已经有人上门来说亲,还是工部侍郎家的嫡长女。
  那位姑娘宋夫人也是瞧见过的,安静沉稳,长得沉鱼落雁般,也是很好看的。
  可她儿子就是没那么心思,只说不急。
  一晃好几年过去,他好像还是没这个意思。
  宋夫人实在坐不住了,有张罗起了他的婚事。
  如今宋砚璟已经是大理寺少卿,肉眼可见前途无量,且他在外的名声一直都很好,都道他是皎皎如月的贵公子,看着就是个会疼妻子的人,婚后必能相敬如宾。
  宋夫人送走媒婆,把儿子叫到了跟前来。
  “我前几日见着了纪家小姐,她也只比你小几岁,性子活泼可爱,长得……”
  “母亲,我的婚事我自有主张。”宋砚璟打断了母亲的话,淡淡地说。
  宋夫人听见这句话就来气,冷着脸拍了拍桌子,“你有什么主张?!别再拿这句话来哄我,你瞧瞧与你年岁相当的裴山,早早就定下了婚事,郡主…”
  宋砚璟又插了话:“郡主和他还没定婚。”
  宋夫人冷哼了声:“那是迟早的事。”
  宋砚璟蹙眉,慢慢吐出三个字:“不一定。”
  紧接着他又说:“儿子今天审了一天的犯人,实在累了,就先回去歇息了。”
  宋夫人被气得不知道说什么才好,她儿子只是看起来的好说话,这个府里谁也做不了他的主。
  他不想干的事,拿着刀架在他脖子上也没用。
  宋砚璟回了屋子,屏退了下人。
  底下的奴婢候在院外,谁也不敢擅自乱动。
  大少爷不喜欢旁人进他的屋子,尤其是里间,谁都不许进。
  宋砚璟先喂了养在笼子里的雀儿,随后不仅不慢到了里间,屏风挡住了窗门外的光线,里面有些暗。
  他漫不经心点起蜡烛,屋里置着个不大不小的金锁笼,笼子里摆了张供人休憩的小榻,铺着名贵的毛毯。
  似乎精心准备了很久。
  宋砚璟望了半晌,也不知道往后她会不会嫌这里小。
  她睡在里面,应当刚刚好。
  也不知道她会不会想跑,倒也不碍事。
  金锁笼,金锁笼。
  自是有锁的。
  宋砚璟忽然想到姜轻雪每次每次看着他的眼神,一点儿防备都没有。
  他帮她去见她弟弟那回,她眼里甚至充满了感激,将他当成了个心地善良的正人君子。
  他笑了笑,心情忽然很好。
  —
  姜轻雪发现自己不用刻意躲避裴山,也不会和他碰面。
  她想起来,上辈子这个年纪的她,都是她绞尽脑汁主动往他跟前凑,她不主动,自然就遇不到他了。
  她忽然轻松了些许,数着日历上的日子。
  等到合适的时机,她得在侯夫人面前表明自己的心意,她不愿意嫁,如此侯府也不必去王府提亲。
  没有婚约,她就也不用去想退婚的借口。
  侯夫人若是问起来,她就可以说这么多年她一直都是将裴山当成兄长看待,并无男女私情。
  若是有机会,等母亲回京,她就可以同母亲说起招婿的事情。
  她其实对上辈子的未婚夫很满意。
  那人虽然家世不好,但是很听她的话,她主动握着他的手,他都会脸红,特别可爱。
  事情豁然开朗起来,姜轻雪的身体看起来都好了许多。
  又过了两日,纪善过生辰,给她送了帖子请她赴宴。
  侯夫人知道了这件事,有意多撮合两个孩子,又要裴山送她出府。
  裴山回绝了此事,而是叫周述送她过去。
  侯夫人都想戳开他的脑子看看他在想什么,前些天还只是不咸不淡的态度,如今是连面都不愿意见了。
  姜轻雪看见周述也还有点怕。
  她忍不住看向周述腰间那把剑,往事如烟,当初她差点就要他这把剑引颈自刎。
  周述始终垂着眼皮,也没看她。
  侯府门前,姜轻雪刚要爬上马车,听见身后的声音:“世子。”
  周述声音恭敬。
  姜轻雪下意识往后看了过去,原来是裴山从宫里回来了。
  他今天穿了身墨色缂丝锦袍,玉冠束发,五官清晰,精致又好看的脸上带了点凌厉的神色,黑眸沉沉朝她望来了一眼。
  姜轻雪也不能当做没瞧见他,实在说不过去。
  她抿了抿唇:“表哥。”
  裴山的眼神轻轻扫过了她,小姑娘的脸粉扑扑的,不安眨着睫毛,葱白纤瘦的手指牢牢抓着马鞍,有些紧张。
  也不知她这幅柔弱又不安的模样是不是装出来的。
  他有那么可怕吗?
  裴山觉得自己不是豺狼虎豹,上次是他太冷酷了些。
  事后他也有些后悔,给她教训,她也记不住。
  她从小就是如此。
  裴山问:“你要去纪家?”
  姜轻雪点点头:“嗯。”
  裴山皱了眉头,像是遇到了难题。
  心里说着不想见她的人是他,这会儿偏偏又要站在她面前的人也是他。
  他回神,冷冷淡淡:“嗯,表妹早去早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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