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不宽敞的桌游室因为来了一个大股东和一个 VIP 客户,而显得有些拥挤。
屋里多是商务部的同事,大家平时都习惯了和客户打交道,此刻倒也不觉得拘谨。待乔然介绍了何夏平的身份后,众人便神色自然地站起来,接二连三地喊着“祁总好”“何总好”。
和黑着脸的祁遇一比,何夏平就显得温和多了。只见他一边笑着答应,一边跟着简新筠往里走。眼看两人就要在角落落座的时候,乔然指了指沙发的中间,笑道:“何总,您坐这儿呗。”
接着,她又看向祁遇,“祁总,你坐 Sandy 旁边嘛。”
简新筠闻言一怔,这才发现桑怡也在,就坐在长沙发的 C 位上。
难怪自打她一进屋,便觉得有道目光总是若有似无地落在自己身上。
她扭头看向桑怡,后者与她对视一眼,立即道:“对对对,何总是客人,哪儿有让客人坐角落的。”
说罢,又冲简新筠招手道:“竹子姐,你和何总坐这儿吧。”
她说着,就往旁边让。大家见状,都开始你推我我推你的“让座”,以至于到了最后,桑怡的两侧坐着祁遇和简新筠,而简新筠的另一侧坐着何夏平。
小姑娘扫了眼左右,眼珠子滴溜溜一转,说了句“哎呀,我的酒”,便起身去够自己的酒杯。
祁遇为了给她让道,不由自主地侧身向右靠,等桑怡再回身的时候,她仿若没注意一般的坐在了祁遇原来的位置。
这么一来,简新筠便被祁遇与何夏平夹在了中间。
祁遇若有所思地看了桑怡一眼,后者全然不觉自己坐错了位置,只神色自然地开口了:“人齐了吧?那就开始吧。”
她说着,状似无意地看向简新筠,“不管是真心话,还是大冒险,最后做不到的人,都要吹一瓶啤酒哦。”
“对对对,尤其是真心话。说谎的人会失去这辈子最重要的东西。”乔然附和着,很快在桌上摆齐了转盘以及两盒“真心话”和“大冒险”的惩罚卡。
坐在门口的男同事动作利落地推进来两箱啤酒,桑怡摩拳擦掌,拨动着指针就转了起来。
刚开始的几局,指针选中的都是简新筠对面的同事,不少人选了真心话。大家从“真心话”的惩罚卡抽出来的几张,问的无非都是“初吻是和谁”“初夜是什么时候”之类的问题。
若是换作平时,大家对着这样的“小儿科”早就聊开了。可今天有祁遇和何夏平两位贵客在场,大家难免都有些收着,以至于桌游室里的气氛有些沉闷。
简新筠害怕何夏平无聊,便时不时地给他递点儿零食和水果,或者就着同事的回答给他做点场外“科普”。
但她又怕打扰旁人说话,只好将嘴凑到何夏平的耳边。而就在她和何夏平低声说话的时候,突然觉得自己的后背被人碰了一下。
她回身看去,就见祁遇将领带完全抽掉,正在解开衬衫最上面的扣子。
感受到简新筠的目光,他一边看回去,一边将领带缠在自己的手掌上。接着,他有样学样地凑到她的耳边,低笑道:“我们简老师,对 VIP 客户还真是上心。”
看着他手里的领带,简新筠忽然就想起了情趣酒店里的镣铐,顿觉头皮一阵发麻,本能地就想往何夏平那一侧靠。
几乎就在同时,祁遇拉住她的小臂,阻止了她的动作。
“跑什么?”他说着,将她往自己的身前拽。简新筠瞪大眼睛看着他,正惊诧于他怎么敢当着桑怡的面如此大胆时,就见他指了指桌面,道:“轮到你了。”
她顺着他的手势看过去,这才发现转盘的指针正对着自己。
“竹子姐,你要选真心话还是大冒险?”桑怡问着,兴高采烈地看着她,“我帮你抽。”
感受到全屋人的视线都落在自己身上,简新筠略作停顿,接着,她一边抽回自己的手,一边道:“那就……真心话吧。”
“哎呀,这盒子里的题都太没劲儿了。”不料她话音刚落,乔然便出声了,“竹子,不如我单独问你个问题?”
许是游戏太沉闷了,乔然想趁势调节下气氛。这么想着,简新筠配合道:“好,你问。”
“嗯……”乔然沉吟着,视线自何夏平身上一扫而过,“你为了拉业务,有没有……和客户‘那个’过?”
“那个”二字轻佻又刺耳,简新筠倏地一愣,好半晌才反应过来。
她不可置信地看向乔然,而后者只是老神在在地回看她,半开玩笑中夹杂着一丝微不可见的挑衅。
原来,乔然并不是想转圜气氛。她只是想趁祁遇和何夏平都在的时候,当众给她难堪。
简新筠只觉得这个场景似曾相识。她回忆着,不自觉地看向左侧的祁遇,却见对方正低头盯着酒杯,眉眼藏在阴影里,叫人看不清表情。
她收回目光,刚想冷笑,就听何夏平问道:“乔经理,你说的‘那个’……是我理解的‘那个’吗?”
他抬头看向乔然,向来温和的眼底闪过一丝寒意,“我就是竹子的客户。难道,你是在暗示我和她有什么不一般的关系吗?”
好脾气的人一旦开始摆脸色,威力更甚于常人,乔然听着,顿时面如菜色了。
“我就是……就是开个玩笑。”她无所适从地摆了摆手,“以我和竹子的关系,开个玩笑也没什么吧……”
“如果非要说我和竹子有什么‘不一般的关系’,那就是我单方面对她有好感吧。”乔然还没说完,就被何夏平打断了,“至于我怎么表达这份好感,她要不要接收这份好感——都和你没关系吧?”
桌游室陷入巨大的安静,每个人的表情都不一样。而身为当事人之一的简新筠,只能呆呆坐着,沉默地听着自己的呼吸声——
比起乔然的“玩笑”,何夏平的“告白”更让她无所适从。
虽然她早就感受到了对方的“好感”,但她从没想过,那层“窗户纸”会在这般情景下被捅破。
她低着头,只觉得左侧传来的压迫感更强了。
不过几秒,那人便发出一声嗤笑。
简新筠呼吸一滞,扭头看向祁遇,后者却眉低眼慢地看向何夏平,问道:“何总的‘告白’真是感人。就是不知道,你对简老师的这份‘好感’,够不够支撑她明年一季度的业绩?”
今年四季度的业绩尚无定论,祁遇却在此刻提到了明年一季度的业绩。旁人听着,全当他大股东打蛇上棍,想借着何夏平和简新筠的关系为联众多拉几笔单子。
就当大家都默默感慨他的资本家嘴脸时,桑怡翻了个白眼,心道:这个祁遇,肯定从没在把妹这事儿上吃过亏。否则,他怎么会连“吃醋”都表达得阴阳怪气?
狗男人,你将来别后悔。
她腹诽着,正要给简新筠帮腔,却听她道:“祁总真是爱开玩笑。”
透过祁遇紧绷的下颌线,桑怡见简新筠神色如常地抚了抚长发,又转向何夏平:“夏平,你可千万别上我们祁总的套,他这是想给联众多拉几个合作呢。”
她说着,给何夏平的酒杯里添了点啤酒,“我当下的首要任务是做好大喜的这个项目,等项目结束了,你要是觉得满意,再考虑新的合作也来得及。”
她笑得不卑不亢,桑怡见状,即刻接腔道:“难怪陈总总是要我们向竹子姐学习——这说起‘全心全意地为客户考虑’,竹子姐说自己第二,就没人敢说自己是第一啦。”
说罢,她又满面笑容地看向乔然:“乔然姐,这桌上都没零食了,麻烦你再去拿一点吧,好不好?”
乔然正愁没理由逃离这尴尬的境地,听见桑怡这么说,她忙不迭地应一声,立刻离开了桌游室。
直到乔然的背影消失在视线中,桑怡才敲了敲桌子,扬声道:“好了好了,这个游戏实在没意思,要不咱们换一个吧。”
周遭的同事都明白她的意思,纷纷附和。简新筠却凑到何夏平跟前,问道:“你出来这么久,把小白单独留在别墅里,应该没事吧?”
经过方才那一遭,何夏平瞬间明白她的意思,只点头回道:“嗯,是该回去了。”
他说着,就从沙发上站了起来,冲其他人颔首道:“今天很高兴认识大家,你们好好玩,我先不打扰了。”
众人纷纷起身,说着挽留他的客套话话,他又笑着摆手,道了再见。
“我送你吧。”简新筠说着,随何夏平走出长沙发的区域,两人一同消失在房门外的转角。
祁遇直勾勾盯着他们离开的方向,却始终没有等到她回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