恭王府外。
谢寻命人递了拜帖,他是怀着对方可能提出任何刁难的心情等在这,结果没等多久,竟是直接将藏灵草送到他手上,连人也见不到。
还是年迈的老管家出来接待,说是恭亲王在梅园赏梅,兴致正高。
谢寻没多问,承诺明日必备厚礼答谢,急急忙忙就走了。
举世难寻的药草,恭亲王说送就送,甚至都没谈回礼的事,谢寻想不明白。
他无心探究,拿了药草快步离开,踏着余晖终于将药带回了东宫。
太医一直在旁边守着,其他的药材早早就已备下,只剩这株藏灵草,拿到手后直接熬了药,半个时辰后,一碗黑乎乎的药汁送到了谢寻手里。
楚眠已是昏迷状态,谢寻只能一勺一勺的给人灌下去,一碗药喂了小半时辰才好。
“殿下放心,小公子服了此药,明日即可清醒,只是体内仍有余毒,臣再开上一剂药喝上三月即可大好。”
太医守了一天,给楚眠把了脉,确认安全,才敢告诉谢寻。
“退下吧。”
确认小朋友安全,谢寻挥挥手把人都赶出去。
房间里只剩他们两个,谢寻上了床两人离得很近,小朋友身子滚烫,谢寻抱着感觉像个小火炉,虽是喝了药,小朋友依旧不舒服,哼哼唧唧的要谢寻抱。
因为生病,小朋友控制不住的掉眼泪,平日里的思念一下子涌出来,缩在谢寻怀里,嘴里迷迷糊糊喊着母妃。
“呜呜呜,太子哥哥,眠眠要母妃,呜呜呜,太子哥哥,抱……”
小朋友声音很弱,哭的可怜兮兮,受尽委屈。
“眠眠乖,别怕,太子哥哥在,太子哥哥陪着眠眠……”
谢寻养着个小朋友,哄孩子的技能与日俱增,楚眠又很乖,除了小声的哭不会大吵大闹,只要谢寻哄着他,很好哄,没一会儿就乖乖的睡觉。
房间里只剩下均匀的呼吸声,外面白雪覆盖,没几个人走动,宫女太监没了活早早就进去休息。
明日就是新年,皇宫里各个宫殿门口都贴着福字,红烛,锦带更是随处可见。
像东宫里贴着的福字还是皇帝亲笔所赐,主子得皇帝看重,他们这些下人走在外面也跟着沾光,除了那几个拎不清的谁敢不给他们东宫里的人三分薄面。
一夜的时间很快溜走,天地渐明,阳光穿过云层照亮了整个皇宫,连续下了半个月的雪,今日阳光明媚,日头格外好,新年到了,天地同喜。
谢寻早早便起了,身为太子,新年伊始要跟着去接见百官,穿着繁杂的喜服,祭拜天地,叩拜列祖列宗,一套流程忙下来,再歇着已经是到了晚上的夜宴。
后宫嫔妃,各地藩王,满朝文武,齐聚一堂,推杯换盏,好不热闹。
谢寻就坐在皇帝下首,扮演着一个完美的太子,宴席之上,酒过三巡,皇帝起身离开,谢寻紧随其后。
皇帝将他唤到了御书房。
高位之上,手握大权的帝王只简简单单的坐在那,权力浸淫出的通身贵气逼人,带来无尽的压迫,逼着人臣服。
“听说寻儿昨日去了恭王府,还拿了藏灵草,不知是做何用。”
“回父皇,前些日子楚国质子病危,儿臣救人心切,便向皇叔讨了这藏灵草。”
谢寻斟酌着回话,极力掩饰自己的心思,只可惜到底年纪小,对上老奸巨猾的皇帝还是露了马脚。
皇帝看出太子对那质子的在意,声音冷了三分,“朕过去的教导寻儿可还记得。”
“父皇谆谆教诲,儿臣必不敢忘。”
“哦,朕看你如今是早已忘的干净,只顾享乐了。”
谢寻扑通一声跪下,行了大礼,“儿臣不敢。”
“不敢,朕看你是敢的很啊,身为储君,心系质子,耽于玩乐,成合体统。”
皇帝动了怒,谢寻知道自己现在什么也不能说,越是反驳,父皇越知道他看重眠眠。
年幼的儿子跪在地上对他满是畏惧,这是他最看重的儿子,谢承最后还是手下留情,放人一马。
“寻儿需谨记为君者当摒弃那多余的怜悯,没有弱点,旁人才奈何不了你。”
“儿臣谨遵父皇教诲。”
谢寻出了一身冷汗,出来的时候后背都有些微微汗湿,皇家无情,今日父皇能看中他,明日就可能因为嫌隙将他处死。
唯有将权利握在自己手里,方是生存之道,这个道理,谢寻从被灌药替皇后争宠的时候就已经知道了。
世事艰难,唯有快快长大,才能寻得破局之法。
谢寻看着皇宫里漫天烛火,想着此刻眠眠许是要睡觉了,他还有礼物未送,不晓得今夜送不送的出去。
谢寻想回东宫,可按礼制太子还需同皇后请安,若皇后允许,母子二人还可一同守岁。
谢寻不觉得自家母后会留自己守岁,毕竟前些日子,赵贵妃说是又怀上了子嗣,母后只怕心情不好。
事实也确如谢寻所料,皇后日日看着赵贵妃得意的嘴脸简直嫉妒的要发疯,一点风吹草动都会令她大发雷霆。
宫里伺候的人都格外小心生怕惹了皇后不痛快。
谢寻按着礼数来向母亲请安的时候,宫殿外,一婢女正因惹了皇后不快被掌掴。
婢女脸颊红肿,嘴角流出鲜血,所有宫人都战战兢兢的跪在那,生怕下一个遭殃的就是自己。
大宫女见谢寻来了忙起身进殿通报,外面天寒地冻,里面烧着地龙温暖如春,皇后娘娘躺在窗边的小榻上,一旁的宫女小心的捶着腿。
听了宫女的禀报,孙悦婉眼皮都没抬,下意识皱了皱眉。
“就让他在外面站着,没用的东西,枉费本宫养他这么多年。”
提起谢寻,孙悦婉心里没有一丝喜爱,本来也就是她用来争宠的工具,如果连这点的事都做不了,她养着这个人还有什么用。
孙悦婉认定是自己养育了谢寻对方就应当为她效力,然而早在谢寻三岁起就已经被她丢出去自己生活。
旁边的奶娘跟了皇后十几年,所有事都清楚,上前走近一步规劝道。
“太子殿下到底是您的亲子,娘娘也该适当的关心一二,省得日后殿下再与娘娘离了心。”
奶娘将亲子二字咬的极重,孙悦婉睁开眼,不悦的看着奶娘,却也知道对方是为她好,一腔怒火无处发泄,随手抄起手边的杯子砸到地上。
恶狠狠的开口,“本宫看到那张和那个贱人越发相像的脸只觉得无比的恶心。”
“娘娘慎言,小心隔墙有耳。”
奶娘听到孙悦婉的话脸色大变,扫了一眼宫里跪着的人,没人敢抬头,可宫里的人都是人精,只言片语也能拼凑一个真相,若被有心之人听见也是一桩麻烦事。
皇后正在气头上听了奶娘的话也冷静下来,如今这大殿里除了她和奶娘就只有脚边这个瑟瑟发抖的小宫女。
懒得多想,皇后挥挥手就有心腹进来将这宫女拖了出去,只有死人才能保守秘密,有些事是一点风声也不能泄露。
小宫女被堵住嘴连求饶都做不得就被拖出去,死的不明不白。
宫里没了人,皇后对着奶娘才敢多说几句,“那个贱人当年敢勾引皇上,还想和本宫平起平坐,如今就是死了留下的儿子也要给本宫找不痛快。”
“娘娘莫气,那贱人已经死了,如今太子的母亲是您,未来太后的位子也只会是您的。”奶娘压低声音提醒。
“呵,若不是本宫身体有恙,又怎会轮到那贱人的儿子。”
当年的事是皇后一手策划,奶娘亦参与其中,听到皇后这么说,眼神一愣,脑中闪过那个可怜的姑娘,心底唏嘘,可只有一瞬,她是皇后的人,自然事事以皇后为先。
顺着皇后说了两句,皇后消了气,抱着汤婆子躺在榻上命奶娘给她揉一揉有些痛的额角。
外面雪越下越大,谢寻就站在门口,积雪落满肩头,连把伞都没有,堂堂太子却弄的衣衫被雪水浸湿,狼狈不堪。
宫里伺候的人经过看着,都道皇后娘娘狠心,太子殿下仁善知孝。
大殿内炭火一刻未断,暖烘烘的让人身心放松忍不住瞌睡。
时间过了两个时辰,皇后才松口让人回去,连见礼都不必,就这么在外面站了两个时辰又将人赶走了。
奶娘看着二人关系如此僵硬,心里担忧,孙悦婉却是毫不关心。
古话有言,百善孝为先,孝比天大,她一天是谢寻的母后,谢寻就要侍候她,她要让那个贱人看看自己是如何磋磨她的宝贝儿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