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贺大将军见状,也惊恐万状,这要是没来得及制止,后果不堪设想。
一下弄不好,破坏两国情谊,这合亲还能成吗?此时的北周再也经不起任何战争了。
他忙俯身跪拜,一改方才的嚣张跋扈,惶恐不安地道:“殿下,刀剑无眼,这是一场意外,无冽公主并非有意,还请殿下饶恕公主的年幼无知,下臣感激不尽。”
无冽公主惊惧地伏在地上,不敢直视宫明寒犀利的眼眸。
太子殿下就一语不发,冷漠地看着在场的使臣,无冽公主额上冷汗涔涔,脸色煞白,嘴唇也褪去了所有血色,只是伏低着身子请罪。
宫明寒背手而立,浑身散发着无法忽视的庄严威仪,他眸光肃冷,看不出任何波澜起伏。
见宫明寒并未做声,无冽公主和萧将军更加的忐忑心焦了,场面就这样僵持着。
这时,安若暖适时地走了过去,那些站在宫明寒身边的官吏识趣地给她让出了路。
在离宫明寒三五步距离时,安若暖停住,他扫了一眼伏在地上的无冽公主,盈盈含笑:
“三哥,看你把公主吓得,想必这北周并无不臣之心,校场比武刀剑无眼,这定是公主无心之失!”
说着,她俯视着地上的无冽公主,高高在上地问道:“公主,你说是不是啊?”
无冽公主闻言,虽然心中气愤她的装腔作势,但却不好再造次,所以,她只能含着怨气,咬着牙道:“是,乡君说的极是,北周对大擎只有臣服之心。”
安若暖朝宫明寒眨了眨眼,狡黠一笑,“既然如此,三哥,你就看在北周诚心归顺的份上,还有窈窈为公主请命的面上,就宽恕无冽公主的过失吧!”
睿智如宫明寒,他哪里猜不透窈窈的小心思?
她是在给两国一个台阶下,与其说是安若暖为了两国邦交,倒不如说是安若暖懂得宫明寒的心,明白他心中的所想。
若是就这样僵持下去,谁都不好看。
另外,就是窈窈心里的小九九,她要当着无冽公主的面,要让无冽公主清楚,是她安若暖为北周解的围,是她安若暖求得殿下宽恕。
怎么样?不管你领不领情,她安若暖都是你北周的救命恩人,否则,雷霆震怒可不是他北周能禁得住的。
舒式怀与凌晗静等人闻言,无不对安若暖的表现竖起大拇指,还是安若暖睿智,解除场面的危机和尴尬。
安若暖的几句话,瞬间令宫明寒敛去了身上的肃冷之气,“既然有窈窈为公主求情,本殿就宽恕公主的无心之失。”
北周使臣一听,感恩戴德地伏低了头,谢道:“谢太子殿下。”
“谢太子殿下。”无冽公主,伏身跪拜,埋下去的脸,满满地写着不甘。
而后,宫明寒疏离淡漠的目光转向下跪的一众使臣,不怒自威,“今日就到此了,你们也累了,早些下去休息吧!”
“是,青青告退。”无冽公主仰头看去,宫明寒站在石阶之上,龙颜甚伟。
看来,太子殿下并未怪罪于她,这让她从心底生出敬畏来。
恰在这时,无忧公主冲她嘿嘿一笑,露出一对好看的小虎牙,不怕事大地说道:“无冽公主,连输两场,可要记得你的承诺啊,回到你们北周找个男人嫁了!”
无冽公主一听,气得脸都绿了,但承诺已出,众人见证又不好耍赖,于是,蛮横地驳斥:“用不着你提醒。”
宫宴结束,舒式怀看了一眼微醺的安若暖,久违的父女亲情在此时油然而生,“窈窈,随父亲一道回府吧!”
安若暖并未多言,而是点了点头,在珍珠的搀扶下准备回府,这时,子陌急匆匆地赶来,对安若暖说道:“乡君请留步。”
安若暖与舒式怀同时回头,见来人是子陌,忙问道:“统领大人,叫住小女所谓何事?”
子陌拱了拱手,道:“舒大人,殿下想请乡君到乾承宫一叙,说有要事相商。”
舒式怀看了眼渐渐黑沉的天色,迟疑地开口:“可是,这么晚了……”
子陌见舒式怀有所顾虑,忙道:“舒大人请放心,耽误不了多长时间,一会儿,卑职亲自送乡君回府。”
他若是搞砸了,可有他好果子吃。
安若暖见状,不免有些怀疑,他这个父亲从何时起开始注意到她、开始关心起她了?还知道天色已晚,有损她的名誉。
舒式怀闻言,也不好驳了殿下的旨意,遂,看向安若暖,温和地嘱咐,“窈儿,既然殿下有事与你相商,你就去一趟,快些回来。”
“女儿知道了。”安若暖点了点头,随子陌进了乾承宫。
烛光摇曳,宫明寒正皱眉翻阅奏折,这时,安若暖款款而来,倾身施礼,“殿下。”
一声殿下,令宫明寒倏地抬眸,以前,她总会肆无忌惮地说笑,而此时,脸上畅快的热情笑容尽数收敛,取代的是恭谨而清淡的无波浅笑。
宫明寒从御座上起身,来到她的面前,不由分说地抓起她素白的小手,眸色深冷,“窈妹妹,我不许你这样叫,还唤我三哥。”
安若暖定定地看着这双大手紧紧地裹着她的,心下一动,“殿下,今时不同往日,没有几天您就要继位登基,成为新皇,您是高高在上的天子,这里是皇宫,窈窈怎可这般不知礼数?”
宫明寒脸一沉,“既是如此,为何在宫宴上唤我三哥?你应该唤我殿下才对。”
“我……”被宫明寒这么一噎,她竟一时窘迫地脸红了起来,这、难道不是恃宠而骄?“那不是故意气北周国的嚣张跋扈吗?”
“你气的是北周,还是魏青青?”宫明寒唇角笑意加深,像是看穿了一切的模样,直至看得安若暖浑身不自在。
宫明寒的话一针见血,堵的安若暖语塞,“魏青青?!”这不是无冽公主的闺名吗?他竟叫得那么亲切。
“那有何不同?”安若暖转过身去,以掩饰她此刻的局促不安。
“那要问问窈妹妹自己了,你的心里最清楚。”宫明寒背着手,垂眸低笑,眸光温柔。
见安若暖不语,宫明寒走到她的面前,以不容拒绝的口吻说道:“窈妹妹,就算我站在了权力的顶峰,于你而言,我还是那个青梅竹马的三哥,是那个在生死关头被你救起的三哥,并无不同……”
“你要记住,以后,不许再唤我殿下,只准唤我三哥。”
安若暖也不知为什么,一天下来,神思恍惚,莫名的就是开心不起来。
可是,再听到宫明寒对她的情意时,霍地,那颗郁郁寡欢的心又欢快起来,“三哥。”
“乖!”宫明寒宠溺地在她的发顶揉了揉,而后,一脸认真地说道:“窈窈,这么晚唤你前来,三哥有事想问你。”
安若暖乖巧地应道:“嗯!你说。”
宫明寒眸色温柔地凝着她,声音低沉而喑哑,“那日在山顶,我对你说的话,你可还记得?”
“是什么?”安若暖下意识地问完,却又后知各觉地想起……
那日,宫明寒无比认真的话语言犹在耳,似乎仍然能感觉到他温热的气息。
“窈窈,你懂我的野心,也知我每一步的筹谋;我对你的心意,你一直都知道,这天下我要得,而你我更想要,你可愿意让我只做你一个人的天下?”
烛光的照映下,他的双眸宛如黑洞,深邃不见底,仿佛能把人吸食进去,那一句话让安若暖的一颗心悸动不已。
“三哥还是那句话,我会等你…直到你改变心意。”
突如其来的告白,令安若暖感觉这一切都不像是真的,她丝丝惶惶然,心里又夹杂着难以言说的喜悦。
他炙热的眸光落在安若暖的视线里,令她既紧张又局促不安,“三哥是天子,想要什么样的女人没有?窈窈值得你这么做吗?”
凝着安若暖如鹰般的眸里深情愈浓,他沉厚磁性的嗓音响在耳边,“窈窈,你可知道,你在三哥的心里早已根深蒂固,除了你,任何其她人都无法令三哥心动。”
第186章:拨云见日 云散月明
安若暖微带羞怯地看着他,想起宫宴时,无冽公主的野心,与那北周国主递给他的国书,以及费将军的妹妹费琦央对他的情根深种,不知怎的她就高兴不起来。
半晌,她缓缓起身,背对着宫明寒,说出的话竟有几分赌气的意味。
“三哥,不知你后宫的妃子都选好了没有?是无冽公主还是费大将军家的妹妹?妹妹好好帮你掌掌眼……”
“不如、两个都收了吧!这两位可都是人间绝色,切莫辜负了。”
宫明寒一听,心中狂喜后又觉得失了真实,他不敢相信。
下一刻,他低沉欢愉的笑声传来,“哈哈哈……”他笑得胸腔起伏,畅快淋漓。
这一笑,安若暖霎时红了脸颊,怒嗔一声:“你笑什么?不许笑。”
宫明寒嗅到了浓浓的醋意,他笑得越大声,安若暖就越发的心虚、越发的毛……
“窈妹妹,我怎么感觉你在吃醋?”
“我哪有?”像是被说中了心事,安若暖面色一窘,猛然间转过身,低头生着闷气。
宫明寒悄然间来到安若暖的身后,微微欺身,伏在她耳边暧昧的低问:“窈窈吃醋,证明你的心中有三哥……”
“我、没有……”安若暖骤然转身,急口否认,却不想,猛地一下撞入了男人温暖又结实的怀抱。
灼热的男子气息忽然就无孔不入地侵入了她所有的感官之中,安若暖条件反射地想要离开这诱人的怀抱。
奈何他健硕有力的手臂紧紧地勒住了她不盈一握的纤腰,使她动弹不得。
“三哥,你放开我。”
安若暖一边推搡着他的胸口,一边羞恼地说道:“三哥,以后,你后宫的女人会越来越多,多我一个不多,少我一个不少,你何必把时间浪费在我身上?”
或许是她在宫宴中喝多了酒,酒气开始上了脸,脸颊染了红晕,却平添了几分动人的娇媚,美人在怀,香气扑鼻,惹得宫明寒性感的喉结上下滚动。
男人健硕的臂膀铮铮有力,终是没有脱开,索性扒着他的领子,有些微醺的气道:“我觉得费大将军的妹妹就很好,听说,你们还有过一段人间佳话……你救过她的命……她又愿意以身相许,最主要的是,她还为了你寻死觅活……这么痴情的一个女子,你岂能辜负!”
“人家哥哥都说了,为了成全妹妹,哪怕是做个妾也好……我为三哥着想,你若是收了她,费大将军必定死心塌地臣服于你,你也可以完成你的集权,岂不是一举两得?”
安若暖每说一个人,宫明寒的身子都是一抖,可心里却异常的愉悦,眼前的她,所有的表现都只因一个字,酸。
这一刻,他终于知道她的心意,仿佛有种拨云见日的感觉,令他俊逸的脸上露出了笑容。
他紧紧地扣住她的腰肢,难掩心中的激动,沉沉地道:“以身相许?若是救人就要以身相许,那你救三哥多次,三哥便在今日以身相许,来回报窈窈的相救之恩。”
安若暖微带羞怯,“你,我不是这个意思。”
“那你是什么意思?”宫明寒追问。
安若暖哑然失声,不知该如何回应,“我……”
宫明寒喟叹一声:“窈窈,北周的心思,三哥都知道,可是,你今天不是已经赢了比赛,那无冽公主下了赌注,不是被窈窈逼得回北周找男人吗?你还有什么可担心的?”
宫明寒的话令安若暖的小脸烧得慌,她窘迫地否认着,“我那是为你解围,才不是……”
原来,真正喜欢一个人是藏不住的,在对方的言语中,行为里都会表露着自己内心最真实的想法,爱意也就在其中。
宫明寒毫无隐瞒,坦然道:“当年,三哥负责赈灾,正好遇到一波流寇在欺负费琦央,所以三哥就是顺便一救,而且,那费琦央到底生得是丑是美,三哥都没正眼看过,也没有印象……”
“不管她对我情深也好,或者以身相许,三哥都不可能接受,即便是笼络费将军。”
宫明寒深邃的双眸紧紧地锁着她盈满水雾的眼睛,句句认真:
“窈窈,你可知道,父皇曾问过我,既然喜欢舒家那丫头,朕一旨诏书成全你便是。可是,我却不愿以圣旨来压迫你,我想让你听从自己的内心。”
“因为,三哥知道,窈窈不喜欢,一切窈窈不喜的事情,三哥都不会去做。”
“三哥!”安若暖轻轻地呼唤着他,感动得内心翻涌,不可抑制。
这时,她突然想起凌晗静与她说的话:眼前的男人,是让所有女人都觊觎又趋之若鹜的,无论是身材、容貌或者地位,还是他手上握着的权势,想征服这样的男人绝对不是一件易事,可是偏偏她却遇到了。
安若暖并非草木,岂会不知他的真情?她也看得出来宫明寒对她的情意,只是,她的真情是给了原主安若暖,而不是她于明曦。
这个秘密她没有办法言说,难道她就能理直气壮地接受他的感情吗?
不,她不能,她如何能为人替身?
她不是安若暖、不是,他爱的只是那个青梅竹马的安若暖。
一想到此,安若暖黯然神伤,“三哥,你爱的是我还是安若暖?”
宫明寒低沉轻笑,抚了抚她的发顶,柔声道:“傻瓜,当然是你,你不就是安若暖?难道还有别人不成?”
安若暖有些烦躁地拍掉他的手,清澈的眸子无比晶亮、认真,“我在很认真地和三哥说话,你到底是喜欢我还是少时的青梅竹马?”
宫明寒正了正身子,专注地回应:“当然是现在的你,少时的你就是一个孩子,那时的我并没有这些心思。”
安若暖不敢直视他幽黑深邃的眼眸,她怕,怕他看出她眼底的闪烁与慌乱、怕察觉到她的心虚,“三哥,如果,我是说如果,我不是安若暖,你还会喜欢我吗?”
“不管你是谁?我爱的,是那个救我于水火、是那个肯为了三哥舍命相救、是那个只身闯入龙潭虎穴为三哥寻解药的女子。”
如此深情的告白,安若暖的一颗心如小鹿乱撞,缭绕在心里的阴霾又在瞬间消失无踪。
安若暖心中有结,挣扎彷徨,“可是……”
宫明寒将她的小脑袋紧扣在怀,深情而赤诚,“窈窈,没有可是,有些事,你心里过不去,可是三哥想要告诉你,你以为的,或是你不想说的,那就不必说,三哥与你相识这么久了,难道还分辨不出来你是谁吗?”
言语间,他顿了一下,“事实上,三哥早已看穿,只是不想在你面前说穿罢了。”
“我所喜欢的,只有你,眼前的你、那个为我不惜付出一切的你。”
听了他的话,安若暖的心乱成了一团麻,心脏剧烈地跳动,好像有什么东西在血液里沸腾,直至蔓延全身。
难道说,他什么都知道了?
知道她不是青梅竹马?
那、他是怎么发现的?
或许,聪明如他,早就从生活的点滴发现了她的破绽!
既然知道了,那、他不怕吗?
“三哥说了这么多,只问你一句,你是否钟情于我?”终问出口,宫明寒悬心不已,深邃的眸子闪烁着期待的光芒。
安若暖仿若万般情愫交织,从他的怀里抬起头,一双凤眸朦胧迷离,她幽幽道:“三哥,我不想欺骗,很早以前、我便对你动了情、动了心,只是,那时的我并没有认知……”
宫明寒听完,心荡神怡,连呼吸都乱了节奏,他不敢相信,又急于确认,“窈窈,你说什么?再说一次?”
安若暖无比认真地说道:“我说,我心悦于你,却一直不肯直视,我怕会牵动了情,缠住了心;我也怕一旦动了情,便会在心里带上天荒地老的期许……”
动了情、动了心,这个人就像毒瘤一样在心里滋长,越是心心念念,越是疯长,越是无可医治。
这、是不是患得患失?
宫明寒的笑容逐渐加深,悬着的一颗心落在了实处,可是人却飘向了云端。
他一双略带薄茧的大手轻轻地抬起安若暖红润的小脸,深情地慢语:“窈窈,人世间纵有百媚千红,唯独你是我情之所钟,日月为证、山河可鉴。”
“三哥……我……”一句话,把安若暖绞得心猿意马,心念动得厉害。
未尽的话被宫明寒突如其来的吻淹没,鼻尖上萦绕着男人浓重的霸道气息,他温润的唇含她的,唇瓣轻柔相触,安若暖心弦一颤,小脸酡红,她缓缓地闭上眼睛,抬手环上他的脖颈,踮脚仰头相迎。
她热情地回应,令他如获至宝,当即顶开她的唇深吻,唇瓣缠绵交叠,辗转相碾。
安若暖整个身子淹没在宫明寒高大的身躯里,许是他的目光太过炙热,快要将她焚烧;许是他的气势太过于强大,霸道地夺走了她所有的呼吸!
安若暖感觉自己快要溺死在他温柔的怀里、沦陷在他狂热的激吻里。
安若暖也没有想到,一个他国公主、一个将军妹妹,竟然在无意中逼出了她内心最真实想法,若是没有她们,或许,她到现在都没有意识自己的内心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