阮念哪会料到会遇上这场景?
这司公子瞧着挺不舒服,是有隐疾还是怎么着?从通传到接到能上顶楼的通知再到进门前后也不过十分钟吧,他这是突发?
阮念小心谨慎凑近他的时候冷不丁想到一点:不会是被人下药了吧?
能想到这点也是服了自己的,但不是没可能啊,都说这司家大公子性子清冷不喜女色,那被人下绊子往坑里推的情况会有吧。他情欲焚身之际,再一个美女被缓缓送到身边来……
阮念一个头两个大,下意识瞅了一眼门口方向。不会是误会她了吧?
这可怎么办?
阮念一点点凑近司霆远,另只脚做随时都能挣脱逃走的准备。“司总?”
司霆远眉心紧皱的,恍恍惚惚间睁开眼,呼吸促急,一阵强过一阵。他在强忍着某种情绪,眸深似海,盯着她。
阮念跟他目光这么一对视瞬间头皮就麻了,心底的猜测蓦地灵验。下一秒起身就要跑,手腕却被男人的大手猛地控住。
“司总,我、我不是……”阮念试图挣扎,急得够呛。
她是奔着谈事来的啊。
男人的手劲却十分大,恨不得要把她手腕捏碎了的架势。阮念一瞧这般心里就更没底了,完了,这是药效上来了?
“司总,您忍着点啊,我、我这就给你叫人去。”阮念一条胳膊被扯着也走不掉,只能斜着身子拼命去够一旁的包包。
她得打电话给乔敏。
万一司霆远真是被下药的话,门口那些保镖们靠不靠谱?而且此事还不易声张……
正想着,就听司霆远咬牙喃喃,“药,帮我……”
阮念倒吸一口气,腿都软了。一扭头看见司霆远还死死盯着她,头皮都是一阵麻过一阵的。
“司总,这件事我真是帮不了你,但你放心,你的情况我肯定不外说,我给你找个……”
“药,在外套兜里,帮我……拿。”司霆远很是费劲地咬出这几个字。
阮念一愣。
再仔细一打量他才瞧出端倪,与其说他的额头汗是欲火焚身,倒更像是身体有痛疾导致。
“行,你松开我,我给你拿药。”
司霆远放手了,阮念赶紧去翻他搭在沙发扶手上的外套,从兜里翻出一小枚药盒来。打开,里面放了几粒白色药丸,是早中晚分格的,但现在都是晚上了,早上和中午那格里的药丸还都在。
阮念倒了杯温水上前,将司霆远搀扶坐起,晚上那格的药丸放他手里。司霆远服完了药仍旧不舒服的样子,靠在沙发上明显在强忍。
她低声问他,“能去医院吗?”
司霆远的脸色有点白,抬手捂着胃,摇摇头,有气无力地说,“不用,老毛病,吃上药一会儿就好。”
他这一个动作阮念就看明白了,原来是胃疼。
吓死她了。
阮念想了想,又给被子里续上些温水递给他,“缓慢地喝。”
司霆远看了她一眼,她用眼神示意了一下水杯。少许司霆远接过杯子,按照她说的那样很缓慢地喝了两口。
“喝上半杯吧,多少能缓解点疼痛。”她低声。
司霆远倒是挺听话,一点点的将半杯水喝完。阮念接过杯子搁置茶几上,见他还是冷汗直冒,抽了纸巾递给他。司霆远道了谢接过纸,她看见他修长的手指还在微颤。
轻叹,“疼成这样确定不去医院?”
司霆远擦了汗,语气无力,“没关系,去医院麻烦事就多。”
阮念理解了。
这种权贵名流如果从这里被救护车送走的话,那明天还不定什么传闻出来,甚至股价都会跟着跌上一跌。
她想起了父亲。
之前有个头疼脑热的尽量不去医院就不去,或者私下叫来家庭医生,也不愿意被外界大张旗鼓地宣扬。
“还是疼得厉害?”阮念问他。
司霆远微微点头,“等药效发作吧。”
阮念一想,那可且等了,得多疼啊。思量片刻,对他说,“把手给我。”
司霆远不明就里,但还是伸手过来。
男人掌宽指长,骨节分明,事业线和智慧线极其深刻。她轻轻拉过他的手,肌肤相贴的瞬间,她隐约感觉到男人的手微颤一下。
但也只是很瞬间的感觉,阮念觉得自己或许感觉错了。
“我帮你揉几个穴道,或许能缓解点疼痛。”
司霆远没说话,借着幽暗的光亮看着她。
阮念目不斜视,手指在他内关穴、合谷穴和四缝穴一遍遍揉按,力度轻重适中。
渐渐地,司霆远额头上不再冒汗,疼痛感显然也缓解了不少,比以往干等着药效发作强上很多。
“没想到虞家千金还懂中医。”良久后他轻声说。
阮念按揉穴道的力度稍稍滞了一下,但很快又恢复如常。
不动声色回答,“我弟弟一忙起来总是忘了吃饭,久而久之胃也是不好,当姐姐的总要为弟弟想想办法才行。”
“虞倦洲有位好姐姐。”司霆远的语气似乎轻松了不少,看得出是不怎么疼了。
阮念微微一笑,转头看他,“不疼了吧?”
司霆远的脸哪怕匿在暗影里还是略显苍白,但眉眼深刻,男子的英气极重。他看着她,“缓解不少了。”
阮念刚要松手,就听司霆远又说,“但还是有点疼,可能还得麻烦虞小姐帮我多揉一会儿。”
阮念轻声说了个好字,继续帮他揉。“这几处穴道司总记着点,平时不忙的时候也可以多按按。但最重要的还是按时吃饭按时吃药。”
司霆远没说话,良久后突然问她,“你刚刚以为我怎么了?你想给我叫什么人?”
阮念按揉的动作一顿,低垂着眼一时间挺尴尬。她说,“我以为司总被人……毕竟在这种场合里想趁机跟您拉关系的人不会少。”
司霆远嘴角微微一挑,明白了她话里的意思。“包括你?”
阮念闻言松了手,起了身。“是,包括我,但我不会趁人之危?”
这话引起司霆远的兴致,“你认为那种事是趁人之危?”
“至少不是司总的心甘情愿。”
司霆远打量着她,薄唇微微抿了抿。“虞小姐的美貌在圈子里很出名,而且听说虞小姐对男人的一些手段也是了得。我以为虞小姐更喜欢用很直接的方式来达到目的。”
阮念苦笑,再抬眼看司霆远眼神清澄,“所以这就是司总让我来休息室找您的原因?”
司霆远微微一怔。
“我想,司总不是这样的人吧?”阮念始终情绪稳妥。
司霆远注视着她,良久后道,“你的确跟传闻中的不一样。”
他整理了一下衬衫领口,又正了正领带,看样子疼痛完全止住了。
当他靠在沙发后背的瞬间,男人高高在上且强大的气场也就出来了。
“虞小姐是为了司家和虞家的后续合作吧?”
阮念见他开门见山,自然也会抓出机会。“是,这几年司虞两家合作的都不错,一直顺风顺水,现如今司总您主掌司家大权,我们虞家还是想跟您争取一下合作机会。”
之所以想跟司霆远见面,不是阮念的心血来潮。她不会说贸贸然像个愣头青似的打没准备的仗,全场那么多名流权贵,她需要抓最主要的那位。
司虞两家在父亲还在世时是有合作的,司家其中的珠宝生意就是由虞家来承接。
当时司家掌权的还是司霆远的父亲,但随着虞家出事,司家的经营权渐渐移交后辈,也就是司霆远和他的弟弟。如此一来,两家的合作链就摇摇欲坠。
没说彻底翻脸不认人,就是迟迟不再谈新的合作意向。
相对京圈,阮念更熟悉沪圈。像是司家和以往的虞家那都是在沪圈能呼风唤雨的,现如今物是人非人走茶凉了。
但这是一块难啃的骨头。
阮念也听说了这位司家大公子的经商手段狠辣,过往老辈的势力和关系链都被他打压得打压,调整的调整,说白了就是重建自己的势力。
司霆远坐在那,伸手摸了烟盒,叼了根烟。“虞小姐,天下熙熙皆为利往。以虞家现如今的情况,虞小姐想谈合作怕是很难,而且,”
打火机“啪”地一声,烟点燃了。他吞吐了一口烟雾,继续说,“据我所知目前的虞家是虞倦洲在打理,虞小姐从不参与家族产业吧?”
阮念承认,“是。”
以往虞家生意都是父亲和阿洲打理,她虽说也在商学院,但俨然过的都是公主生活。她的父亲,她的弟弟为她撑起了一片能自由呼吸的天空。
就像是父亲跟她说,念念,爸爸就希望你这辈子都能快快乐乐的,想做什么就做什么,无拘无束自由自在。
从前的她不懂,现如今才真正明白,她的自由自在其实都是父亲的负重前行。
司霆远见她大方承认,笑了笑。
阮念能看出他这番笑容背后的涵义,许是在他认为她不过就是个小姐脾气,没多大能耐还想逞能。
司霆远的下句话虽没明说,可也是冲着她的想法去的。“既然如此,虞小姐来找我这一趟岂不是浪费时间?或许你认为……”
他隔着青白烟雾打量着她,眸底染了几许暗色,“我会因为虞小姐的美貌开了绿灯?”
阮念的美毋庸置疑,司霆远看在眼里也是不得不承认的。其实他之前见过她,也是好多年前了。
当时是在沪圈晚宴上,虞翼远作为江南富商的风头一度压过他们司家。其中最受瞩目的当属虞家千金,那时她只是豆蔻少女,可眉眼间的美貌皆被在场之人赞叹。
她性子肆意张扬,却又有大家闺秀的礼节和教养。司霆远记得清楚,当时在现场的大提琴演奏师身体突发不适,演奏几度不协调,被经理当场辞退,又向现场的诸位名流道歉。
不料虞家千金反问那经理,人吃五谷自然会生病,怎么您就是铁打的?
得知那位大提琴手被辞退,她只是轻轻一笑,给了对方一个电话,说,你去找这人吧,你很有才华,我觉得你配得上真正的舞台。
帮了别人,见那大提琴空闲着也就没忌讳什么,她自娱自乐拉起了曲子。现场所有顺着虞家的,早就做好了哪怕虞家千金拉得难听都得刻意奉承的准备,不想同样的曲子被她演凑出来别有一番风情,专业且美妙。
司霆远当时是陪着父亲出席晚宴,将这幕尽数看在眼里,包括她身边围着的一群富家子弟,她骄傲又光芒万丈。
阮念不喜烟味,但强忍着呼吸的不畅,微微一笑,问司霆远,“司总,方便我坐吗?”
司霆远默许。
她便在他对面的沙发上坐下,稍稍远离了烟味,呼吸也顺畅不少。
司霆远眼睛很尖,似乎发现了这点,夹烟的手伸到烟灰缸上方,轻轻摁灭了烟头。
阮念不动声色将这幕纳入眼底,对于接下来的谈话内容都少有点信心,司霆远虽说有着高高在上的身份,但还算尊重人。
“我虽没参与,但很了解。”她轻声说了句。
司霆远挑眉,似笑非笑,“虞小姐了解什么?”
阮念轻声说,“司家产业盘根错节,珠宝产业虽然对于实业起家的司家来说不占主导,却是能在名流届站稳脚跟的关键,更是打开海外王室大门的垫脚石。在近两年司家暗地组建设计团队,因为毫不夸张,在以往的合作中司家的原石提供绝没问题,可一颗珠宝的更大价值是由虞家的后期决定,所以司家受控于虞家的情况也是有的。”
司霆远没打断她,静静注视,也静静等着她继续说下去。
“司家有意摆脱受控局面,但实际上效果甚微。”阮念浅笑,“虞家团队都是当年家父精心挖掘又耗了巨资培养实践,他们对外深谙王室喜好,对内能影响名流抉择。十年磨一剑的团队,不是说哪家公司随便砸巨资就能取而代之的,虞家在珠宝行业的承接团队是大家公认的专业,相比鉴定机构,虞家对一颗珠宝的价值判断更令人信服。”
“当然,依着司家的财力想要培养一支专业团队也不是不可能,时间长短的问题,关键是,”阮念与司霆远对视,眼底的情绪强大而自信。“司家能不能等得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