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个月不见,张铁柱明显老了很多。
他穿着简单的单褂,看着不是很厚实的样子,在初秋微凉的早晨里,这样的穿着实在有点单薄。他抽着一根烟,眉间紧皱,乱杂无章的眉毛里还夹杂着不少白色,看样子这段时间他没少操心。
见到她们来了,张铁柱抽烟的动作慢了一拍,然后狠狠猛吸一口。
白柳安走过去:“你来干什么?别告诉我你是无意路过。”
张铁柱没了一开始的嚣张气焰,他抬起眼睛瞥了瞥躲在白柳安身后的姜翠芬,一声长叹:“翠芬呐,你不能见死不救吧?小花是你闺女,可永年也是你亲生儿子呀。”
一听到儿子的事情,姜翠芬连忙探出头来。
“永年他怎么了?”
张铁柱:“他被人打了,现在还在医院里,打人的人没抓住……现在医药费什么的都得咱们自己出。”
张铁柱兜里哪有几个钱。
常年流连于赌桌的男人,这会儿他的钱包怕是比脸还干净呢。
姜翠芬吃了一惊:“被人打了?为啥呀?”
“你就别问为啥了,你就说给不给钱吧!我知道,咱们小花出息了,这次还考了咱们全县第一,去省城读书,以后不愁没钱的呀。你就让她行行好,帮帮忙,救她弟弟一回吧。”张铁柱嘴里说着恳求,其实眼神一直在上下打量姜翠芬。
这么久没见了,他很意外地发现姜翠芬的气色越来越好。
跟着闺女一起生活省心省力,养了这段时间,她整个人焕然一新。
身上穿着的是张小花给她新买的衣服,脚上是自己做的新鞋,全家人手一份。姜翠芬做饭不如白柳安,但是针线活却是一绝。她做的鞋子又软和又舒服,就连白柳安都爱不释手。
从前,张家父子的衣物鞋子都经姜翠芬之手。
张铁柱看着原本憔悴的前妻竟然过得这么好,忍不住一阵嫉妒。
姜翠芬刚要说话,白柳安按住了她。
“张永年被人打了,什么时候什么原因,他现在在哪家医院?”
白柳安张口就是一连串的问题,问得张铁柱招架不了。
“问、问这么多干嘛?我还能讹你们钱不成?”
张铁柱有点不高兴了。
他本来就脾气暴躁,这么一来更是忍不了。
白柳安冷笑:“你之前难道讹钱讹的还少了?你知道我的脾气的,要是不乖乖地回答,你想钱?门都没有!还是说,你又怀念进局子的滋味了?”
这个威胁很有效,张铁柱吓得连烟都忘记抽了。
香烟燃到了危险的位置,烫得他直甩手。
“我们时间不多,你赶紧说。”白柳安催促道。
张铁柱只好将事情一五一十都说了。
原来,张永年后来又找了一份工作,只是不怎么正规,帮人家录像厅看场子。张永年性子注定了他不可能好好做事儿,好吃懒做又奸懒馋滑。没做几天,就被人家老板抓住几次消极怠工。
老板放了狠话,要是张永年再不好好做事,就请他滚蛋。
放了狠话的第二天,张永年再次出了纰漏。
他放了两波不该进去的客人入场,结果两波人打了起来,将录像厅砸了个稀巴烂。
老板损失惨重,张永年也因为凑热闹被狠狠揍了一顿,这会儿还躺在医院不能动弹呢。
张铁柱原本不想来找张小花。
之前张小花成了高考探花的消息传遍全县,他又是高兴又是忐忑。
犹犹豫豫这么久,眼瞅着儿子在医院里的费用越来越多,他只好硬着头皮找上门。
听了张铁柱的话,姜翠芬恨恨道:“早就跟你说了,好好管教儿子,你偏不听!好好找个厂子上班不强吗?非得去做这些事!他赚来的钱呢?”
张铁柱没敢回答这个问题。
姜翠芬跟他夫妻多年,见他这个样子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她冷笑:“你是坑完了你闺女,现在连着儿子一起坑了。要钱没有,你走吧!张永年是大人了,跟他一样年纪的小伙子都说上媳妇了,他要是永远这么不着调,以后进医院的机会多着呢!我就算这次救了他,也没下次的份。”
张铁柱吃了一惊:“好你个狠心的女人!自己儿子不管啦!”
他的嗓子刚拔高,就触到白柳安冰冷的眸子,他立马不敢吭声了。
眨眨眼睛,他挪开视线,“要不是万不得已,你以为我想找你啊?”
“那你就别来!”
白柳安摆摆手,从口袋里掏出一卷钞票递过去:“我们只有这么多,你也应该清楚,我们家最近也不太平。这事儿,原本不归我们管,但到底是亲家母的亲生骨肉,又是小花的同胞弟弟,我们最后一次帮你。”
张铁柱看了一眼钞票。
厚厚的一卷,足有好几百块。
这些钱足够给张永年交医药费了!
他还能剩下不少。
他快活不已,笑得眼睛眯成一条缝,迫不及待地把钱拿走:“谢谢,谢谢啊。”
白柳安:“拿了钱还不快走?你儿子还在医院等你救命。”
张铁柱不再纠缠,他生怕白柳安反悔,再给他把钱要回去,步伐匆匆,一路小跑,很快离开她们的视线。
姜翠芬又羞又愧,还有点不理解:“做啥子给他钱?咱们不给不就成了?”
“那是你儿子,你真舍得?”
“就算不舍得,也不该用你的钱,我那儿还有一点……”
“这样刚好。”白柳安摇摇头,“我们早上要动身,不能让他坏了我们的大事。”
姜翠芬后知后觉,似懂非懂地点点头:“行,我们现在就赶紧回去收拾吧。”
匆匆吃了早饭,一家人提前出门。
楼下果然没了张铁柱的身影,他们顺利登上前往省城的汽车。
第116章新的开始
经过几小时的颠簸,他们终于顺利抵达省城。
简家父子亲自来接。
简深大老远就过来了,脸上挂着笑容,伸手就要去帮白柳安拿行李。
白柳安:“你拿不动的。”
简深:“嗐,咋可能呢,你一个女同志都能拿得动,我怎么可能拿不动。”
刚说完,他就失手了。
真拿不动!
白柳安忍俊不禁:“还是给我来吧,你们读书人没什么手劲,这次多谢你们帮忙找落脚的房子,谢谢了。”
简深欲哭无泪:“好说好说。”
简季同想笑,他直接去给姜翠芬帮忙,拿了几个随身挎着的小包。
简深一扭头,看见儿子脸上的笑容,一巴掌打在他后脑勺上:“笑个屁笑,赶紧开车去!”
简季同开了车过来接,刚好行李多,后备箱被塞得满满当当。
刚坐稳,简深就滔滔不绝地介绍起来:“上回给你寄了照片,你也看到了,那房子市口不错,就是呢有点吵闹,除了这一点其他没什么毛病。”
白柳安点点头:“没有十全十美的房子,能这样就算不错了。”
“那成,你们到了先看看,里面的家具已经布置好了。”
简深一边说一边笑呵呵地去看白柳安。
他的笑容里仿佛写着:快夸我,快夸我呀!
谁知,白柳安只是略微惊讶:“那正是让你破费了,多少钱,我回头给你。”
简深顿时情绪恹恹:“没多少钱,都是上个房主留下来的,我看着能用就没卖。你们要是不喜欢,直接卖了买新的。”
李旭峰听得一头雾水。
怎么感觉自家老妈已经安排好了一切,这房子、家具都找好了,他们又跟上次一样拎包入住吗?有个强大如此的老妈,真是让人又感动又惭愧。
从车站驶出半个多小时后,他们停在一处闹事的街头。
简季同指着楼上红瓦白栏的房子:“就是这儿了。”
一行人提着大包小包上楼。
走过一段窄窄的楼梯,上面豁然开朗,竟然是一处很大很宽敞的房间。
中间是客厅,还摆着茶几和沙发。
斜对面是厨房,厨房的窗口对着楼下,一开窗就是敞亮的阳光。
客厅的南面也大片的玻璃,站在门口都能看到外面湛蓝的天。
这采光,比阳城县的房子强了不少。
客厅的东边儿是一间房,里面有一张床。
紧跟着旁边又是一间像耳房的小房间,面积小了一点,但里面铺着柔软的地毯,被夹在中间,光是站在这儿都觉得被阳光的暖意烘得舒服极了。
简深笑道:“别看这一间小,之前的房主说了,这一间屋子就算大冬天的不开暖气也不冷,舒服得很。”
白柳安点点头:“确实不错。”
两个房间的中间是一个卫生间。
靠着门口还有一截通往楼上的楼梯。
李旭峰来了兴致,他还没有见过这样房子,三步并作两步冲上去。
楼上还有两间房,一间朝南,面积大。
一间朝北,略小一点。
狭窄而明亮的厅堂旁边还有一扇门,那是通往外面露台的。
李旭峰惊喜地发现,原来二楼主卧还有一个卫生间。
这么好的房子,简直要让他乐得合不拢嘴了。
白柳安也很满意。
简深介绍:“本来二层是两户人家,前任房主把这两套都买下来了,赶在前些年政策好的时候两户并做一户,重新办了房产证。还请了专门的施工队,将上下打通,才有了现在的样子。”
她看得两眼冒光:“确实不错,价格方面我也不还了,他说多少就多少吧。”
“十五万,连带楼下的铺面一起给你。房主说这是最低价了,要不是他赶着出国也不会低价卖。你放心,这个房主我认识,我特地让他把这套留给你。”
白柳安又绕到一楼的铺面。
这门市面积不大,也就五十平方。
但胜在市口极佳,对着马路,左边就是公交站,后面还有大片的住宅区。
不仅如此,公交站直通央医大学,不过五六站路;去李旭峰上班的总厂,也只要二十分钟,更重要的一点;有一班车直通儿童医院,不到十分钟就能到。
以后出门办事也方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