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天瑷有些意外。
顾旭升找她做什么?该不会是后悔前天晚上送她那玉镯了吧?
顾旭升这个人,在顾天瑷看来十分小气。
贺雨柔说,他大概小时候穷日子过怕了,有了钱之后也是抠抠搜搜,不但是对她们母女抠搜,对他自己也是。
贺雨柔则完全相反,能赚钱也会花钱,可能就是因为三观不同,每次吵架围绕的话题主要就是钱。
顾旭升嫌弃贺雨柔花钱大手大脚,没有节制,贺雨柔则觉得顾旭升格局太小,太计较得失。跟大客户见面,十几万的西装都舍不得买一套,酒店也舍不得订个像样的,生怕单子没谈拢自己亏了钱。
可是要说顾旭升这个人吝啬吧,倒也不至于,至少他对自己那帮亲戚是挺大方。
顾旭升是小镇上考出来的大学生,他们那个年代,他是第一个考出来,在大城市扎根的人,所以在小镇上颇有名气。
他公司有起色之后,消息很快就传到了镇上,那些十里八乡,够着够不着的亲戚都过来攀亲。
顾旭升这人又好面子,只要人家开口,能安排的全给安排了,就他们公司都塞了好多他们镇上的亲戚。
爷爷奶奶去世早,她也没见过几次,但是那些叔叔婶婶倒是令她印象深刻,没少仗着顾旭升的名号在公司作威作福。
养这些尸位素餐的人他倒是一点也不吝啬,但是她妈妈买个包他却要念叨好久。
她长这么大,除了陪嫁时候的嫁妆,顾旭升送她最贵的东西就是家里那架钢琴了,即便是钢琴,也是在贺雨柔的催促下,不情不愿买的。
贺雨柔总说顾旭升是吃苦吃惯了,不喜欢铺张浪费,她也这么以为。
可是贺雨柔出事后,顾旭升那些所作所为,让她清楚的认识到,顾旭升不是吝啬,而是席情寡义。
他舍得花钱的,都是对他有利的,不管是名声还是利益,一旦失去价值,他会毫不留情的将你踢出局。
所以讹他一个镯子,顾天瑷毫无愧疚之心,甚至还觉得讹少了。
看着来电显示上闪烁的名字,顾天瑷思索片刻,还是摁了接听。
“喂。”
“天瑷啊,”顾旭升声音温和,“今天身体好点没有?”
顾天瑷眉心跳了一下。
顾旭升对她很少有这么慈父的一面吗,如果有,那必然是有事相求。
她不动声色道,“好多了。”
“你说你这孩子怎么好端端的食物中毒了?这两天胃口怎么样?我让家里阿姨包了点馄饨,你之前不是一直想吃吗,晚一会儿我差人给你送过去。”
她想吃馄饨已经是几年前的事了,难为他还能翻出这么个借口。
“爸,不用这么麻烦,家里有阿姨,我想吃的话,她也可以做。”
“不同人做的,味道肯定不一样,爸记得你就爱吃这个。”
顾天瑷抿起唇,也就没再拒绝,“谢谢爸。”
“一家人,说谢显得生分了,”顾旭升顿了顿,又说,“其实这几天,爸爸心里一直也不好受,你说不就是个白松露,管他谁吃了,都是自家人,有什么区别呢,我怎么就那么糊涂,还对你……”说着叹了口气,语气充满着懊悔,“其实那天从医院出来我就后悔了,父母跟孩子道歉,其实有时候就是拉不下脸,那天送你那个镯子,就当爸爸给你赔礼道歉,你要是心里还埋怨,你就说,爸爸不怪你。”
早几年,她可能真的会被顾旭升这番话打动。
贺雨柔没出事那些年,因为有她在顾天瑷这里美化父亲的形象,她对顾旭升还是抱有父亲的幻想。
然而贺雨柔出事后,他那些无情冷血的操作,早就磨光了她心里那点父女情谊。
他本质就是个自私自利,席情寡义的人,他对她表现出的“父爱”,都是有目的性的。
她内心嘲讽,嘴上却是淡淡道,“算了,都过去了,您也是为了那个家。”
“你能这么想就太好了,”顾旭升松了口气,“还有件事,思瑶去江盛工作了,她初来乍到,可能有很多不懂的事情,你跟灏勋说一下,让他多担待担待。”
顾天瑷脸色顿时难看起来。
“她不是有工作吗?怎么会来江盛?”
“她之前那个没什么发展空间,正好前阵子江盛招人,我就让她去试了试,没想到还真过,今天刚入职,我本来想着一家人过来聚一聚,给她庆祝下,想到你最近身体不大好,就作罢了,改天再聚也一样。”
顾天瑷难以置信。
江盛的门槛那么高,每年招新都是硕士研究生起步,本科都很少,而且即便是招本科,也是一流大学的本科生,顾思瑶上的那个三流大学,连门槛儿都够不着,她怎可能过?
而且这件事之前一点风声都没有,席灏勋从来都没有提过。
顾天瑷绷着脸,没什么表情道,“灏勋不喜欢我插手公司的事,我怕是也说不上什么话,顾思瑶既然能凭自己本事考进去,那在那里生存也不会是问题,我觉得您多虑了。”
“怎么会呢,灏勋看在你得面子上,也会多照应她几分,”顾旭升顿了顿,又说,“有思瑶在江盛,灏勋那边有点什么情况,你也能第一时间知道是不是?”
言下之意,顾思瑶在江盛也算是给她在席灏勋身边安插了个眼线,方便她查岗,稳固地位。
乍一听,好像真是为了她打算一样,事实上,他在乎的只有顾思瑶。
江盛集团和她们顾家那种小企业不一样。
世界五百强,国内行业龙头,顶尖人才聚集地,顾思瑶进到里面,接触的人跟她以前接触的阶层完全不一样,有了江盛给她镀的这层金,以后她在圈子里顶的就不仅仅是顾家养女的身份,而是XX高端人才这类头衔。
不管是对她以后的婚姻,还是她将来的事业,完全是跨阶层的突破。
顾旭升对她这个亲生女儿都没有这么尽心尽力过。
这件事就像一个卡在喉咙里的一根刺,让她难以下咽。
她讥讽道,“难为您还替我做打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