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昭被禁足的这些日子,祁景珩一次都没有来看过她。
她依旧茶饭不思,硬生生将自己饿瘦了一圈。
到了被禁足的第六天晚上,临睡前,周昭听见了一阵敲门声。
“什么人?”
“周主儿,是奴才。”
周昭听见是江德顺的声音,心里这便有底了,“江公公怎么来了?快请进。”
江德顺躬身入内,将一个食盒放在了桌案上。
他原本脸上是挂着笑意的,却在看清楚了周昭气虚体弱的模样后,脸上的笑意立马凝住,
“小主何苦这样为难自己?短短几日功夫,人都饿瘦了一圈。这要是让皇上看见,可是要心疼了!”
周昭神思忧忧道:“我心里担心舒妃娘娘,一想到她遭了那样的事,我就寝食难安。舒妃娘娘如何了?”
江德顺说:“舒妃娘娘遭此横祸,身子要想彻底养好少说也得三五个月的功夫。这两日虽说皇上都陪在舒妃娘娘身边,可打心里也是记挂着小主的。听说小主不吃饭,特意让奴才送了些吃食来。”
他将食盒打开,周昭瞧着里面的菜式十分精致,色香味俱全,和前几日送来她宫里的白粥馒头截然不同。
江德顺将食盘一一拿出来,笑着说:“这些都是小主喜欢吃的,皇上吩咐御膳房一定要做得精致可口些,这样小主才好有食欲。”
看着摆了满满一桌的菜肴,周昭霎时红了眼眶,端的是一副泫然欲泣的楚楚可人模样。
江德顺压低了声音,继续道:“舒妃娘娘小产那件事,其实皇上从头到尾都没有怀疑过小主半分。为了尽快恢复小主的清誉,皇上让大理寺和刑部两部联手彻查舒妃娘娘小产一事,如今已经有了眉目。下毒之人确实另有其人,小主的嫌疑已经洗脱了。只是这件事还得确认清楚,未免打草惊蛇,还得请小主再委屈几日。”
周昭闻言默默颔首,但心里却觉得可笑:
当皇帝的惯会说场面话,
祁景珩彻查这件事,明明是为了替枉死的皇嗣报仇,为了还舒妃一个清白,
他是怎么好意思让江德顺亲自走一趟来跟她说,他做这一切都是为了她的清誉的?
再者说,如果祁景珩真的从头到尾都没有怀疑过她,他就该在她禁足的第一天,就叫内务府和御膳房的人好生伺候着,何必等到所谓的‘真相大白’后,才这般惺惺作态?
不过周昭也不把这些事往心上放,
反正她也没把祁景珩当回事,他愿意演戏,她陪着他演就是了。
“我知道皇上一定会还我一个公道,我相信皇上。所以我也一直都没有为了自己的处境担忧过,我就是觉得舒妃娘娘和小皇子,实在是太可怜了......”
江德顺眼看她又要哭了,忙说:“小主心善,难怪皇上如此爱怜。往后您禁足期间的吃食,皇上都会让御膳房好生准备着,小主可别再跟自己过不去了。您也不想到时候解了禁足,让皇上瞧见您这般憔悴,惹皇上心疼吧?”
周昭抿唇颔首,柔声道:“多谢公公。也烦请公公好好照顾皇上。小皇子殁了,皇上嘴上不说,可心里定也是难过的。”
“奴才明白,那小主用完膳早些休息,奴才先告退了。”
这天晚上,周昭只捡着几道可口的菜吃了两口,并未贪食。
她好几天都没有好好吃过饭了,肚子当然饿得很。
但她将自己饿瘦了,不就是要给祁景珩看的吗?
等过两日真相大白,证明了谋害舒妃的人不是她,她为了此事又被禁足了这么久,还饿瘦了一圈,哪个男人看了会不心疼?
次日晌午的时候,周昭正坐在暖座上看书,突然听见李常在扯着嗓门在庭院里叫叫嚷嚷的,
“她少吃两口又饿不死!一个罪妇,矫情什么?”
周昭只听见了这一句,很明显,这打人脸的话是李常在故意说给她听的。
而今日送给她的午膳,也晚送来了半个时辰。
送饭的宫人一进门就忙赔不是,
“对不住了周主儿,方才奴才给您送膳的时候,被李常在叫去了她宫里帮她搬桌子,这才耽误了......”
周昭也不为难他,笑着说:“没事,李姐姐的事要紧。倒是你......我前几日心情不好,你给我送膳的时候我还不领情,要你为难了。”
“奴才伺候小主是应该的,怎会有为难一说?”
他说着将饭菜整齐摆放在桌案上,毕恭毕敬道:“恭请小主用膳。”
周昭看了一眼已经有些凉了的菜,不动声色地拿起筷子,津津有味地吃了起来。
*
朝阳宫。
坐在龙椅上的祁景珩身体微微前倾,眉宇间怒色盎然,
“你接着说。”
堂下躬身而立之人是大理寺卿,他道:
“微臣走访了京都的药坊,发现近两个月只有‘济世堂’卖出去过藿紫草。按着这条线索查下去,将才入宫的四名小主以及她们带入宫中的家生奴才画像,拿给药坊的老板伙计一一辨认,他们对其中一人有些许印象。”
说罢将一副画像递给江德顺,江德顺瞧了一眼后,双手将其奉上给祁景珩的同时,沉声道:
“皇上,是瑶华宫李常在的家生婢女,叫芙儿。”
闻言,祁景珩攥着画像的手蓦地收紧攥拳,
“李常在?她好大的胆子!”
他将纸团用力甩在地上,天子震怒,吓得满殿奴仆跪了一地,“皇上息怒!”
“皇上!出事了皇上!”
一名小太监冒冒失失闯了进来,更是触怒了祁景珩的龙颜,
“聒噪什么!”
“皇、皇上!西偏殿的周常在她......她中毒了!”
“你说什么!?”祁景珩震惊且错愕,倏然起身问道:“把话说清楚了!”
“具体情况奴才也不太清楚,不过太医已经赶过去了。方才瑶华宫的宫人来报,好像是中了砒霜!”
‘砒霜’这两个字重重地砸在祁景珩的胸口。
他心尖忽而猛烈地颤动了两下,忙摆驾去了瑶华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