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冷哼了声,了解她的脾性。
每回她生气不接电话,都骗他,跟别的男人厮混去了。
多骗几次,容迟渊也不在意了:“你现在过来。”
江鹿本想甩他“没空”两个字,却听他又补了句,“关于你爸的事,我有话问你。”
爸的事?
江鹿收起玩笑的神情,缓缓直起腰:“他怎么了?”
“过来说。”他说完掐了电话,给她发了个地址。
地址是一家医院,江鹿之前做过孕检的地方。
赶过去时,远远看见他的车在露天停车场,格外惹眼。
她开门上车,语气几分急促:“我爸怎么了?”
容迟渊坐在她身侧没动,疏淡掀了下眼睑,反问她:“你今天去哪了?”
一小时前,他分发了调查任务,收集与江木建材合作过公司的财务报告。
最后发现,江木建材的每笔合作订单上,都存在猫腻。
大小数额粗浅一算,贪了至少有七位数。
他目光审视地落在江鹿脸上。
这个项目,之前是江鹿跟的。
若不是柳桃查出来,很可能就放跑了这50万。
她向来心细如丝,做事严谨。
是故意包庇,还是工作疏漏?
江鹿沉顿片刻:“回家休息了会。”
“还撒谎!”
他忽而蹙眉,抬高了音调。
震怒的嗓音,吓得秦淮和江鹿均是一抖。
江鹿有些懵,极少见他气成这样。
秦淮忙道:“容总您别生气,江木建材的事,也未必就和江主管有关。”
江木建材?
江鹿目光骤然僵住。
她着急地问:“什么和我有关?我爸的公司出什么事了?”
容迟渊脸色微冷,一字一句道:“你爸,贪了项目的一笔钱。”
他说着,将文件展示在她面前。
江鹿一页页翻看,颤抖着唇瓣,满脸不敢置信:“这怎么可能……他怎么会做出这种事?这里面会不会是误会?或是有人刻意陷害?”
“那和江木建材合作过的其他公司,也反映有偷款漏款的猫腻,也是误会?”
容迟渊淡漠将几份调查出的文件丢到她面前。
冷硬的纸张划过江鹿的皮肤,疼得她微微缩了下身。
颤抖的手,一张张在眼皮下翻阅而过,白纸黑字,证据确凿。
这些东西,随便一份上交法院起诉,都足以让江家的基业彻底摧毁。
江鹿只觉呼吸越来越困难。
一股冰凉感,顺着这些文字,爬满她的四肢百骸。
江永年虽然暴躁易怒,也做过狠狠伤害她的事。
但江鹿心中的他,形象高大而正直,根本不可能做触碰底线的事。
“知道这事是谁查出来的吗?”
见她不说话,容迟渊表情愈发冷冽,淡淡抬起她的下颌,“你的好下属,柳桃。”
江鹿肩膀一颤。
“这个案子,以前可是你跟的,江主管。”
容迟渊好整以暇地等待她的回应,“给我一个解释。”
冰冷的话语,使江鹿整个人如置寒窖。
她缓慢抬起苍白的眼帘,望向他:“你在怀疑我,包庇藏私吗?”
“我承认,我确实过于相信江永年,所以他们给我发政府资金单时,我没有检查真假,只看到有公章就签字了!”
容迟渊没有说话,默然听着她仓促慌乱的解释。
车内气氛十分沉重,压抑得人喘不过气来。
江鹿颤抖着解释,大脑混乱得不由自主。
从业这么多年,她从未出过一个纰漏。
没想到,唯一一个漏洞,竟是她的亲生父亲所赐予她的。
“这事我有责任,我承认。工作上的疏漏,你罚我骂我都认。但我没做过的事,就是没做过,我没有包庇江永年!”
容迟渊沉沉抿唇,十指交叠,淡淡搁在膝盖上,不知在思忖着什么。
半晌,他才抬起寒凉目光,平静凝视她:“既然如此,说说,你为什么要坚决离开榕城?”
江鹿没料到,他会阴差阳错地联想到这件事上。
这一刻,她有种用怀孕的事,来自辩清白的冲动。
可对视上他半信半疑的眼神,话卡在喉咙,怎么也说不出口。
大概,昨晚对她的温存,只是他赐予的一场梦。
此刻的他,才是最现实的模样,随时都会将她推下悬崖,任由粉身碎骨。
解释了,又如何?
他这么多疑的人,会相信吗?
若真告诉了他,只会落得一个孩子保不住,名誉也受损的下场。
见她半天答不出一个字,容迟渊断定,她是有难以启齿的秘密瞒着他。
还是她和宋屿共同的秘密。
江鹿和他的关系,究竟亲密到怎样不为人知的地步?
越是思考下去,思绪越发的不受控制。
男人手背青筋无声地弓起,紧盯着她,一字一句质问:“是不是因为宋屿也参与了贪污,你们想逃走?”
“没有!这事跟我们没关系!”
江鹿忍无可忍地拔高了声音,剧烈颤抖,“既然我怎么解释,你都听不懂,还不相信我,又何必再问!”
“好。”
面对她失控的质问,容迟渊竟只是微微点头。
越平静的语气,越是暗藏汹涌。
秦淮也很少见到容总这副模样,不敢开口劝,也不敢多问。
容迟渊思忖了几秒,冷声说:“你不肯说的事,我自会逼知道的人开口。”
江鹿心跳猛地一漏:“你要干什么?”
他没有再理睬她,淡然对秦淮下命令:“送江鹿回公馆。”
“……是。”
秦淮压抑地开着车。
一路上,不论江鹿怎么歇斯底里地质问,容迟渊始终给她的是沉默。
忽然一阵恐惧席卷浑身。
容迟渊到底想干什么?
囚禁她?
他为什么不相信她?
陪伴多年,他难道认为她是一个贪污骗钱的人吗?
抵达公馆,早有一排凛然的黑衣保镖负手而立。
一个保镖面无表情地打开门,把江鹿从里面拉了出来。
“干什么?你别碰我!”
江鹿尖叫着,被强行拖进了屋子里,“你敢囚禁我!混蛋王八蛋!你这是犯法的,我要告你!容迟渊!”
自始至终,车后座的男人都充耳不闻。
他只是淡淡拂着杯内的茶,眼波晦涩不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