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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天光透亮。
  断断续续连着下了几天雪,大清早家属区就组织了男人们把主路积雪都清扫干净。
  岑侑夏包裹得严严实实,在院子门口跺跺脚,确定没结冰也不滑溜,才放松地往外走。
  “诶呦,小岑师傅你今天就自己出门啊?贺团怎么没送你?”
  中气十足又热情满满的招呼声从隔壁院子传出来,岑侑夏拉了拉围巾,见时间还早,便笑眯眯地凑过去。
  “这不是天还没亮就让扫雪吗,贺破山他们团今天任务的地方有点儿远,扫完雪就急匆匆的先走了。”
  三十出头的妇女眉梢高高一挑,故意朝另一边扯着嗓子喊,“我就说你们新婚的小夫妻感情好,贺团难得一天不能送你,这会儿指不定心里有多惦记呢——”
  岑侑夏看她恨不得踮起脚尖全身都使劲儿的模样,忍不住“噗哧”一声笑出来,亲昵地扯了扯她的衣袖。
  “行了行了胜男姐,旁人爱怎么说就怎么说,我都不在意,你也别气着自个儿了,啊?”
  杨胜男又重重的朝那边哼了一声,才转回来,眉飞色舞地挽住岑侑夏的胳膊。
  “小岑你别管,我就借你家贺团疼媳妇儿的光,刺刺那个老虔婆,让她见不得人好!”
  杨胜男撇嘴道:“你才搬来家属区没多久,不知道孙婆子那嘴有多欠抽。”
  “当年我嫁给老张的时候怀孕早,在老家等老大石头满两岁才带着孩子来随军的。”
  “结果好家伙,我一来,左右邻居叫什么都还没摸清呢,孙婆子就带着几个跟她一个茅坑里拉屎的八婆找上门,跟回自己家似的,把我用来招待客人的两斤瓜子全磕了不说,还里里外外地挑剔我。”
  杨胜男越说越气,巴掌拍得“啪啪”响。
  “真的,她们那架势摆的,我亲婆母骑驴都追不上!”
  “又是说我家里收拾得不行,又是说我孩子带得不够壮实,最后还挤兑我赶上好时候,在老张还没升职的时候把人套住了,要不老张一个营长能看上我这个小学毕业的村姑?多少文工团的漂亮姑娘盯着呢!”
  岑侑夏被杨胜男学得惟妙惟肖的尖酸刻薄样逗得不行,又听她得意道:“你比我强,我家老张就是个锯嘴葫芦,我想显摆过得好都费劲。”
  “你家贺团就不一样了,成天接送你上下班,你给做个盒饭也宝贝得跟什么似的,让孙婆子看得犯红眼病也只能背后说点酸话,都没脸来你跟前闹的!”
  岑侑夏眨了眨眼,轻笑道:“是这样啊?我还以为她们是因为贺破山脾气暴,还是团长,才不敢当我面阴阳怪气呢。”
  “对对对!你家那位是团长!”杨胜男哈哈大笑,“我家老张也是个营长,就孙婆子把儿子连累了,这么多年还在连长的位置苦熬着!”
  眼泪都笑出来了,杨胜男才看一眼天色,急匆匆进屋拿了一个烤红薯出来,塞给岑侑夏。
  “得,时间不早了,你快去食堂吧。”杨胜男推着她往外走,絮叨道:“我家老张这两天成天拉着我夸你,说战士们为了能早点吃到你做的饭,早训都是比着练的。”
  “可不能把你耽搁了,让战士们吃回原来的猪食。”
  岑侑夏笑眯眯的也不接话,掰开热腾腾的红薯吃一口,甜蜜的滋味让全身都暖和了起来。
  做早饭并不费什么功夫,岑侑夏吃着烤红薯慢悠悠地往外走,刚绕过一个弯,就撞上“熟人”了。
  所以说人不能念叨呢。
  “贺团长家的,怎么一大早就吃烤红薯啊?”
  突然堵住岑侑夏的老太太头发花白,穿着一身簇新的红布棉袄,身型不似时下老人常见的干瘦,反倒显出几分富态。
  凑近了能闻见高档雪花膏和桂花发油的味道,头发也梳得一丝不苟,用纯银雕花的发梳插着,很是讲究。
  来者正是才刚被杨胜男抱怨了好一通的孙婆子。
  对上孙婆子那双暗藏心思、盯着她上下打量的眼睛,岑侑夏就没心情跟她纠缠。
  客气又疏远地笑着敷衍一句,便准备离开。
  但孙婆子可不准备这么简单就放她走。
  动作格外灵活的一个箭步重新蹿到岑侑夏身前,孙婆子假惺惺地盯着她鼓起的大衣口袋。
  “我说呢,这几天从你家屋前路过都老能闻见一股子鸡汤味儿,早饭怎么可能一个烤红薯就打发了,果然兜里还揣着鸡腿呢吧?”
  岑侑夏继续慢条斯理地吃着红薯,丝毫没有掏兜给她看看的意思,只似笑非笑地道:“鸡腿啊......想起来我家份额能养的鸡还没买呢,是该抽空去弄两只回来了。”
  孙婆子听得眼睛一瞪,一副想发火又不好直接撕破脸的扭曲模样,阴测测的道:“是啊,鸡腿多好吃啊,但来路不正的鸡腿,吃了可是要烂肚肠的!”
  见岑侑夏不接话,孙婆子沉不住气的尖声道:“也不知道是哪个挨千刀的丧良心,连着偷了我家两只下蛋的小母鸡,也不怕把自己撑死!”
  “真是开了眼了,咱们家属区都多少年没遭过贼了!要我说,领导得下死命令,派人来挨家挨户的搜一遍,这鸡吃完了,鸡毛、鸡骨头总不能一并咽了吧?”
  “就该给我们这些丢了鸡的苦主主持公道,把某些老鼠屎给赶出去!”
  岑侑夏听明白了,孙婆子这是怀疑她偷鸡呢。
  要么说这个时代的人淳朴呢。
  换个人被孙婆子这么指桑骂槐的,别说把兜里的东西掏出来了,气性大点的,恐怕都恨不得剖开肚子给大家看看,里边儿装的是鸡肉还是谷糠了吧?
  但岑侑夏可没那么这么良善,三两口吃完红薯,就当着孙婆子的面把手揣进兜里,还刻意把兜里的东西往里塞了塞。
  仗着孙婆子没胆子直接上手掏她的衣兜,岑侑夏虚情假意的起了个调子。
  “呀,您家这是招了黄鼠狼还是被谁给记恨上了啊?怎么没听说别家丢鸡,就您家丢了,还一连丢两只的?您也该从自家找找原因,说不准就是您疏忽大意了呢?”
  “你!我......”
  孙婆子越发坚信鸡是被岑侑夏偷的,但她没有证据,还被这小娘皮挤兑的差点没背过气去!
  微笑着轻飘飘的拍了拍孙婆子的胳膊,岑侑夏抬手看一眼手表,“唉,要不说您享福呢,成天闲在家里吃吃喝喝一天就过去了。我不行,我还得上班呢,这就先走了啊。”
  走出去两步,岑侑夏还想起什么似的回头,真挚的道:“回头我去买鸡的时候叫上您啊,要不尽快把鸡补上,别说鸡肉,怕是连吃个鸡蛋都不方便了呢。”
  孙婆子:......!!!
  偷鸡的小娘皮你可等着吧,老娘不吃不喝也要盯着你家,抓你的尾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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