容稷并没有相送,而马车前已经立着两匹骏马,骏马之上,飞鱼服配着绣春刀的两个身影已经等候了多事,蓑衣上落了一层薄雪。
马车启动,落雪被碾压,在无垠的银色里碾压出两行深深的辙印。
“小姐,容爷这次派锦衣卫护送我们,与其说是护送,倒不如说是监视。”
桃儿压低了声音,她神色慌张,坐立不安。
“你当他这个千户的位子是怎么坐上去?没有洞穿一切的眼力,他也提不起手里的那把绣春刀!咳咳... ...”
天气太冷,风儿挟着雪沫儿从外面刮了进来,鸾依止不住的呛咳。
“小姐... ...”桃儿慌忙帮她把胸前的披风遮得更严实一点:“你身子骨都这样了,你犯不着为了我铤而走险,再者说了,如今余善也惨遭毒手,我一个人活着还有什么意思?倒不如让我提刀跟他们拼了!”
鸾依伸手扣住了桃儿的小手,“现在可不是说傻话的时候。你跟余善于我而言都是我在这世上最重要的人。”
“如今余善出了事,我身边可以信得过的人儿就只有你一个了,无论如何,我也会想尽办法护你周全... ...”
鸾依侧头将桃儿揽入怀中,她才十五岁,还太小,见多了刀光血刃,死别生离!还没有见过这世间阑珊之处的旖旎轻语。
她必须活着,全当是另外的一个自己。
蓦地,马车一停。
鸾依素手挑起了马车上的门帘,远远的就望见城门口,高高悬挂着三具无头的尸体,上面落了一层厚厚的积雪。
他们身上的黑色夜行衣上满是血污,沿着衣角坠落,冻结,一点点累积,蜿蜒出一条血色的琉璃冰凌。
落雪拂过,映着那样的琉璃珠红,鸾依直觉的心口被刺穿,疼到呼吸一滞,眼泪翻涌。
小说:还真是红颜祸水,让人过目不忘的一张脸!
慈月庵,香客别院。
鸾依跪在佛塔前,手持佛珠,敲着木鱼,口中念着往生咒。
“小姐,明天就是一年一度香火的节,你觉得那个法子可行?”厢房里,桃儿剪着红烛。
鸾依微微蹙眉。闭着双眼:“这世上哪里有什么万全的法门?更何况我们现在是险中求胜。行与不行,放手一搏。”
鸾依很少质疑过自己的计划,可这事关桃儿的性命,她不得不思量再三。
在马车上的时候,鸾依就一路低语告诉了桃儿的整个计划。
诈死!
容稷已经把视线转移到了自己跟桃儿身上,这样下去,必出马脚。
“慈月庵右侧不远有一个悬空阁,去悬空阁的时候有一段路程非常陡峭。在第一百八十个石阶处,有一平台,平台上是挂满红菱的姻缘树。
“到时候,你接着挂红菱之名,故作被人推挤失足,坠入山涧,以你的轻功外加上缁衣门人的接应,应该可以蒙混过关。”
“那山涧之中是一方恶水,一般无人下去打捞。这样下去的话,容稷到你这边的线索就断了,你也免去了诏狱受刑之苦。”
桃儿回想着鸾依的话,指尖缠绕着红菱,想到自此要离开跟随了多年的主子,她心里恹恹的,提不起精神。
而正在这个时候,桃儿手畔的红烛光影窜动了一下,窗外似乎是有一抹黑影一闪而过。
木鱼声戛然而止,鸾依一双美目缓缓睁开,犹如落雪染上了初晨的霞光,瞬间变了颜色。
“小姐... ...”
“嘘!”
鸾依抬手做了一个噤声的手势,秒目微妙,竖起了耳朵。
房顶之上传来的窸窸窣窣声,微不可闻,但鸾依仍是能清晰的辩出上面立着三个人!
而且门外避着两人!
竹林处还有两人,来的是七个人,惯用的包抄策略!
可是,远处的那一些又是什么声音... ...
桃儿一个侧身来到床下,抽出了一柄青云长剑,做好了迎战的准备。
“敢问,来者何人?”鸾依抬手,木鱼声又响了起来。
“在下取人钱财,子时之前要把阁下的头颅领回去交差,这也是佛门清净之地,姑娘就自我了结了吧!免得血染佛龛金身,菩萨若是怒了,你的功德可就没了... ...”
鸾依木鱼声又止住,听语气跟腔调,说话的人还是多情浪子,可能是一个好刀客,但绝非一个好杀手。
“跟这小娘们废什么话?直接一道宰了,子时之前还能奸个尸!”这一个声音就又嘈又聒噪。
话音一落,砰的一声,滚圆彪悍的身躯滚入,白刃一闪,房门炸裂时候落地的碎片在幽冷的月光里打着旋。
“小姐小心!”
桃儿素手一番,双足点击,脚尖借力,手中长剑刷的一声刺向那个身影。
习武之道,在于四两拨千金,那汉子虽然膀大腰圆,使得一手流星锤,虽然虎虎生风,但不及桃儿蝴蝶般轻盈。
电石火光之间,已经过了及时余招。
“小姐,快走!”桃儿本就女儿家,力量消耗不起,已经转攻为守,节节败退。
鸾依起身,豁然一退,脖颈之间已经多了一柄冰凉的薄刃!
“我终于知道,雇主为什么要杀你了!”长剑的主人是个蒙面的黑衣人,但声音并不让人讨厌:“还真是红颜祸水,让人过目不忘的一张脸!”
鸾依不断后退,身体靠上了佛龛,手指所及之处,撞翻了一地的贡品。
“你的眼睛明明不怕我,为什么还要躲?”杀手男疑惑,反而对眼前的鸾依兴趣更浓!
“你我同为将死之人,你为什么觉得,我会怕你!”
小说:杀了她,子时之前还能爽一爽
“你说什么?”
杀手男的声音还未落地,嗖的一声,一枚飞箭擦着他的耳根穿过,射入房间的木柱上,力道之大,带着箭羽乱颤。
男人回头,就看见院外已经不知何时多了二十余人个弓箭手,为首的三人鱼尾服加身,上弦月清冷如银,雪落之处银装素裹,照耀在他们黑色鱼尾服上,像是阎罗殿里的修罗武士,煞气炎炎,灼人双目。
“你的雇主好像还不止雇佣了你们一帮人!”鸾依轻笑。
“我艹她姥姥个腿。老大,怎么还被锦衣卫盯上了?”魁梧大汉显然是四肢快过大脑的主儿。
他知道发什么什么,手中流星锤乱舞:“赶紧解决了这个娘们,咱们好回去领金子!一百两... ...”
他显然没有意识到,那一百两的黄金是买他们七个人性命用的!
“桃儿!”
眼见魁梧男子手中流星锤落地,不知何时手中多了一把匕首,鸾依胸口一炸,就向桃儿冲了过去。
“小姐!!!你手无缚鸡之力,不要... ...”
桃儿说这句话,目光向门外一斜,鸾依看着院外鸦杀一片的黑色鱼尾服里多了一抹银色!
容稷,也到了!!!
“不要... ...”桃儿拼命的向鸾依摇头,一个分神,虽然避过了封喉的匕首,却在锁骨处留下了一刀深可见骨的伤口。
“保护夫人!乱臣贼子一个不留!”容稷身后的百户周溯流绣春刀出鞘,弩箭更是万箭齐发。
“你怎么样了?”容稷飞身一扑,来到了鸾依面前。
她因为护桃儿心切,脚下踉跄摔倒了在了破碎的木门上,稀碎尖锐的木屑像是削尖了的针锥,她双腿碾压再上面,素色裙摆之上登时血迹斑斑。
“桃儿... ...”鸾依甩开了容稷,连滚带爬冲向倒在墙边的桃儿,
蓦的刀光闪过,蒙面男的青鱼刀快如闪电,向鸾依落来。
砰的一声,容稷绣春刀出鞘,抵上了蒙面男的刀刃,火光四溅,铮鸣声不绝。
蒙面男的薄忍擦着鸾依的头皮掠过,打散了她的发髻,三尺及腰的青丝顷刻滑落,看的容稷心口一阵阵炸裂着刺痛。
他嘶吼一声,戾气骤增,纵身上前,一刀向黑衣男人劈去!
黑衣男死前冲着容稷说了一句话,黄历上说,今日煞神冲北,不宜出行!我怎么没有料到,螳螂在前,黄雀在后!
直到七个杀手气绝,这场打斗放得停歇。